随着入秋,天气一阵比一阵凉了下来,萧瑟的冷风刮过路旁斑驳的行道树,带走片片枯叶。
明明休战的消息甚嚣尘上,或许和平的曙光就在眼前了,但村中人们的脸色却并没有如何喜悦。
事到如今产生的伤亡已然无法靠数字来计量,即便木叶如今算是战争的得势一方,但所付出的损失也依然不可小觑。
战争,从来只是既得利益者的游戏,而普通人付出的,却是鲜血与苦难。
…
距离卡卡西等人再度出发的前一天,灿星叫住了在家里打扫卫生的白发少年,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了过去。
卡卡西疑惑地接过:“这是什么?”
灿星轻咳一声:“你不是被火影批准晋升为上忍了吗,这是祝贺的礼物。”
说来,这件事情还是带土告诉他的,那名宇智波的少年可怜巴巴地央求着灿星给出一些有效建议,表示实在想不出来能拿出什么当做礼物送给卡卡西了。
灿星悄然瞥了眼面前正在反复查看礼物盒子的人,还是没忍住哼了一声:“这种事情居然也不告诉我,等到别人都给你送了礼物就我没有送的时候,看我笑话吗。”
卡卡西翻了个白眼随手扯开盒子上精心扎起的缎带:“还没人送礼物呢,你是第一个…是带土告诉你的吧,那个家伙!”
灿星为好友辩解:“他不告诉我,到时候我就真成最丢人的那个了。”
“咱们之间不用走那些形式主义。”白发少年淡淡地回了一句,从盒子里捏起礼物的本体:“哨子?”
灿星目光跟着落在那个骨白色的小巧哨子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立刻从其上传来——那是同类的味道。
这支哨子是由骨头磨成的,所用的骨骼就来自之前被他亲手杀死的那条死侍的咽喉部位。幸好大蛇丸还没有完全拆解掉那个怪物,在灿星派遣小翠过去讨要的时候好不容易翻找出来了这一小块给他。
“我亲手磨出来的哨子,只要你吹响,无论在哪里我都能追踪得到你。”
卡卡西不相信,闭目让查克拉在哨子上流转了一圈,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没有感应到查克拉波动,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骨哨,逗我也多少用点心吧!”
话虽如此,他却顺手直接将哨子戴到了脖子上。
灿星也没有多解释,只是满意地看着卡卡西戴上了自己的礼物,笑着柔声祝福:“恭喜你晋升上忍。”
卡卡西面罩下的嘴角鲜明地提起,不过语气还是刻意地故作平淡:“相比于晋升上忍,我发明了一个特别的忍术,非常厉害,不过有些小小的弊端…等我解决了再展示给你看。”他侧眼瞅见灿星含笑的脸颊,莫名的胜负欲涌了上来,轻啧一声强调:“我这个忍术可不比你的风瞬身术差!”
“好——”灿星马上附和,提起手上一早就收拾好了的忍具包递给对方:“明天出发时,路上注意安全。”
白发少年抬手接过:“嗯!”
…
灿星从来以为卡卡西三人只是跟着波风水门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给对方打打下手罢了。
他也并不觉得这次任务的几人会发生什么意外,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平安归来似乎已经成了他们带给灿星的一种板上钉钉的错觉。
水门班的三个人还都是孩子,而作为前辈的波风水门自然会保护好这群孩子,不会将他们置身于危险中。
这是必然的,毕竟那是所有人都信任的波风水门啊!
——
因此当卡卡西顶着一只写轮眼站在灿星面前时,他是难以置信的。
“带土为了救我被压在了神无毗桥旁的坍塌的岩洞里,我们救不出他…这是他的眼睛,送给了我…当做礼物…”卡卡西麻木地仿佛在念诵着什么早已注定的台词,用一种莫名的神情看着灿星,黑色的眼珠和红色的眼珠共同颤动着,仿佛有另一个少年在透过那只异色的眼睛望着面前的人。
记忆里鲜活的人影转瞬变成灰白色,甚至连尸体都不曾留下,就这样长眠于异国他乡。
灿星怔住,本就白皙的脸颊褪去了所有的血色,他张了张口:“…”
不知道被什么堵住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任凭少年如何努力,也只能徒劳地越发瞪大眼睛。
卡卡西就这样渴盼又绝望地盯着自己的兄弟,红色的那只眼瞳里聚集起一汪泪水,缓缓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你…”
他话才刚刚开头,一个人影自二人身旁浮现:“旗木灿星,暗部部长召你前去。”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有别的事情打扰的时候吗?
灿星红着眼眶瞪着这名暗部:“我不去!”
暗部的声音加重了一些,打断了灿星的拒绝再次重复命令:“暗部部长召你前去。”
灿星固执地站着,黑瞳与男人对视,可是其中蕴含的痛苦焦躁并没有让对方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动摇。
“你去吧,别的事情…等回来再说。”还是卡卡西先开口,出言缓解了眼前二人之间凝固的气氛,他转过身,偏头冲着灿星低声道:“我等你回来。”
大门被轻轻关上。
黑发少年盯着脚尖前方的地板看了一会,才沙哑着嗓音回应了:“带路吧。”
他跟着这名暗部飞跃过木叶的街道,在暗部大楼里拐过几个走廊,敲开了一间熟悉的办公室。
这是从前属于旗木朔茂的办公室。
他们一前一后走了进去,灿星的眼角余光扫过房间,发现几乎所有熟悉的摆设都已大变模样。
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灿星唯一还熟悉的那张办公桌后面,撑着下巴朝他看过来,一边挥手让那名暗部退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起:“你就是旗木灿星?”
少年垂着头默然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见这句问话。
男人也不恼,端起边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从边上高高垒起的文件里抽出一份转了个方向朝少年的位置送了送,正色道:“这是你马上要去执行的任务,给你五分钟的时间阅读一下资料,确认无误后就即刻出发吧。”
原本如同雕塑一样纹丝不动的少年猝然抬起头,震惊不解地看着眼前人,脱口而出一句几乎变了调的质问:“即刻出发?”
男人不悦地皱起眉毛:“是的,你有什么不满吗?”
灿星握紧了拳头,勉强控制住了令他浑身战栗的愤怒,压着嗓子拒绝:“我现在不能…”不能执行任务,不能离开卡卡西,不能集中注意力去做其他所有事情!
卡卡西还在等他!
男人挥手打断了他:“拒绝的原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因为我坐了你父亲的位置?我可以理解你的情绪,但容我提醒你,现在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刚才对你下达的是命令。”
“…”灿星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才让混乱的脑子里转出一句有用的推辞:“您是暗部部长,我并非暗部,您没有权利命令我。”
男人在少年这句毫无尊敬意味的话语中猛地一拍桌子:“战争在侧,村中可用之人本就不多,正是因为有着中村君的极力推荐我才会把这份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竟然还用这种可笑的话来推脱狡辩,实在不识好歹!”他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胸口上下起伏了一下,才继续怒叱:“你要理由是吗,好,我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你就是之前那个传的神神秘秘的金眼血枭,这份任务从任何角度来看你都是最佳人选。既然你戴上了暗部的面具,那自然就能算得上是我暗部的编外人员,暗部编外人员与寻常暗部一样,受我直接指挥!”
这样强硬的态度,倘若再拒绝恐怕就要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大概又要给自己本就狼藉的声名再添上几笔罪名了……
绝对会连累到卡卡西的。
少年的身体紧绷着,声音微弱如同哀求般发出最后的挣扎:“就这样急切吗,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男人拾起桌上的文件用力扔向面前的少年,疾言厉色地瞪着对方:“不可以!你已经浪费了我给你的五分钟时间,现在,带着任务文件滚出我的办公室即刻出发,禁止停留在村内浪费时间,否则,以叛村罪名处置你!!!”他啐了一声,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怪物!”
纷飞的纸张一页页自少年面前落下,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扭曲着,像是在嘲笑着少年的无能。
刚刚收到带土去世的消息,连一刻的哀悼都无法做到,立即就要奔赴村外去执行任务。
…
少年一寸寸弯下腰,跪在地上捡起那些散乱的文件,颤抖的声音像是一只被敲断了脊梁骨的幼猫在呜咽:“是……”
“咳!”一汪鲜血被少年咳出,溅在他手上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文件纸上。
洇开的鲜血彻底遮住了其下的文字,但少年也没有再多说一句,平静地推门出去。
中村加彻正站在门口,他的目光顺着少年唇角的血迹落到纸张上,垂下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灿星没有接过他的好意,而是仰起脸,黑发黏在他的额头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瞳望着男人,一字一顿哑着嗓音唤他:“…老师?”
是您推荐我这个时候去执行这份任务的吗?
您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吗?
您…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吗……
站得笔直的暗部副手拍拍他的肩膀,用一如既往的嗓音轻柔地催促:“快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