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耿脑子“嗡”的一声，浑身的血都凉了。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住屏幕，直接拨通了林松的电话。
“松哥！我是蒋耿！舒经理在b2车库出事了！有血，车门开着，人不见了！”
他挂了电话，顺着那几点断断续续的血迹看过去，发现痕迹一直延伸到角落里那部从不载客的货梯口，然后彻底消失。
此刻，天台的风声猎猎作响。
舒嫣被林泽坤死死抵在天台边缘，冰冷的刀锋隔着薄薄的衣料，紧贴着她的腰侧。
他的呼吸粗重又急促，喷在她的耳后。
舒嫣强行压下心底的惊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她侧了侧头，用眼角余光瞥向他手上的新鲜血迹：“你受伤了，再不止血，人会休克。到时候别说挟持我，你自己都站不稳。”
林泽坤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动作一顿：“闭嘴。”
他的声音因失血而有些发虚，却依旧强撑着狠厉：“你知道我挟持你，不害怕吗？”
舒嫣的语气平淡无波道：“你哥没来，你应该不会对我怎样的。”
林泽坤心里一沉，握着刀的手紧了紧：“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也不算早。”舒嫣说，“从你让夏柔动我电脑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腹部的剧痛让林泽坤一阵眩晕，他捂着伤口的手指缝里，暗红的血渗出得更快了。
舒嫣继续说：“我不会跑。你坐下，我帮你处理伤口。”
林泽坤死死盯着她，像是在评估这句话的真伪。
几秒后，他眼中的狠戾终究被剧痛磨损，松开了挟持着舒嫣的手，靠着墙角滑坐在地。
舒嫣立刻脱下自己的衬衫，里面只留一件黑色的背心。
她蹲下身，利落地将衬衫撕成长条。
她抬头看向林泽坤，他一只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里还攥着那把刀。
舒嫣稳住心神，命令道：“衣服脱了。”
林泽坤犹豫片刻，终是把刀丢到一旁，开始解扣子。
舒嫣的余光扫过那把刀，脑子飞速盘算。
林泽坤绝不是因为经济案逃亡，他已经到了不惜挟持自己的地步，可见是犯了更严重的罪，才走投无路。
好在他肯定要等林泽琛来谈条件。
她琢磨着，一会林泽琛来了，自己要怎么脱身。
思索间，林泽坤已经解开了衣服。
舒嫣半跪下来，用撕好的布条开始一圈一圈地绕过他的腰身，为他加压止血。
布条从他后背穿过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瞬间僵硬。
“这伤怎么弄的？”她问。
林泽坤的视线落在她专注的脸上，声音有些沙哑：“翻墙的时候，被铁栏杆划的。保安养的狗比人敬业。”
他能感到舒嫣每绕一圈，温热的呼吸就拂过他的后颈。
“你是逃跑出来的？”舒嫣问。
林泽坤扯出一个近乎自嘲的笑：“我这个样子，不像亡命之徒吗？”
舒嫣问：“为什么要逃？”
林泽坤没回答。
舒嫣继续问：“我猜导致林泽琛没来参加婚礼，跟这个有关吧”
等舒嫣在他身前打好最后一个结，林泽坤才开口：“那你还帮我？不怪我破坏了你的婚礼。”
舒嫣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窘迫，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帮你，不是因为我圣母心泛滥，也不是同情你。只是我刚没了弟弟，我不想看到林泽琛也没了弟弟。”
她说完，就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和他一样看着远方林立的高楼。
提到林泽琛，林泽坤的眼神瞬间又冷了下去。
“别跟我提他！如果不是他那个妈，我妈怎么会死！林家欠我的，他林泽琛就该一点一点还回来！”
“我不知道你母亲经历了什么。”舒嫣终于转过头，漆黑的眸子清澈沉静。
“我只知道，仇恨就像你肚子上的伤口。你以为包扎起来就没事了，但它在里面腐烂，流着脓，迟早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而你，甚至还会觉得这腐烂的过程，就是你活着的证明。”
她的话像一把比刀子更锋利的锥子，精准地刺入林泽坤心中最不设防的地方。
他猛地抬起头，眼底翻涌着惊愕和一丝被看穿的狼狈。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是猎人，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感觉自己像个赤身裸体的孩童，所有的伪装都被轻易剥离。
“你……”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牵动了腹部的伤口，额头上立刻渗出细密的冷汗。
“所以你就想抢走他的一切？他的公司，他的名誉，还有他身边的人？”舒嫣的语气依旧平淡陈述这一切。
“是！”林泽坤咬着牙，“我要让他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包括我？”舒嫣问。
这个问题让林泽坤再次语塞。
他看着舒嫣，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锁骨的线条清晰分明，被风吹得微微发红的鼻尖，还有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一切都和他计划中的“战利品”形象相去甚远。
他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当他成功把舒嫣从林泽琛身边夺走时，林泽琛会是怎样的暴怒和痛苦，而他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快意。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心里没有半分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荒谬的疲惫。
“我以为，把你抢过来，会是他最大的失败。”林泽坤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哪样？”
“冷静，聪明，甚至对我不为所动。”林泽坤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处心积虑地接近你，制造各种偶遇，在你面前扮演一个温文尔雅的追求者。结果你早就看穿了。舒嫣，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小丑？”
“我只是觉得你很累。”舒嫣说，“用燕坤身份，演这场戏，你应该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吧。”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林泽坤的心防彻底崩塌。
他眼眶一热，猛地别过脸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失态。
是啊，累。太累了。
从母亲去世那天起，他就活在一个不见天日的面具之下。
对林家的每一个人笑，心里却盘算着如何让他们坠入地狱。
他不敢深交朋友，不敢真正爱上谁，因为他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服务的工具。
他带着目的接近舒嫣，可那些监视的日夜，却变成了另一种折磨。
他看着她被欺负时倔强高冷的模样，看着她上课时认真的侧脸，看着她打高尔夫球输了后不服气的样子。
那颗为了复仇而冰封的心，不知不觉间，竟被凿开了一道裂缝。
他甚至嫉妒。
嫉妒林泽琛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她的一切。
“如果我说，我对你动过真心，你会相信吗？”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声音小得像是说给自己听。
舒嫣沉默了片刻。
远处的城市依旧喧嚣，衬得这天台越发孤寂。
“相不相信都不重要。”她轻声说，“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你的真心，是你自己的，与我无关，也与林泽琛无关。它不该是你的武器，更不该是我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