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国增,怎么又蹲在房檐下呢?”鸣琴进了家门,发现国增,又蹲在房檐下看书,连忙制止外孙:“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蹲在房檐下,对身体没一点好处。”
“哦。”国增连忙起身,刚才看书看的太入迷,忘记了姥爷的叮嘱。
魏氏从屋里走了出来,也叮嘱国增:“国增,姥姥姥爷,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蹲在房檐下,这样身体容易着凉。这房檐下的湿气重,你现在还小,不懂得养自己的身体,等哪天到了老了,这身上的病都找上门来了,你后悔也晚了。”
“知道了,姥姥。”国增收起书,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连忙认错:“以后,我不蹲在房檐下了。”
“进屋,洗手,吃饭。”鸣琴闷着头,对着国增道。
“哦。”国增进了屋,放下手中的书,先是洗手,而后帮着姥姥,端出锅里的饭菜,饭菜也简单,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粗粮饼子,硬的跟砖头似的,待姥爷和姥姥都动了筷子后,国增才开始吃饭。
见鸣琴一进屋,就闷闷不乐,魏氏看出了丈夫的心思,问道:“你这是咋了,心里有什么事?”
“没事。”鸣琴不能将在公社里,大队长说的那些话,对外人说。即便是自己的枕边妻,也不能说,这要是说出去,漏了风,那公社里还不炸了天?这队长以后的前途,可就被他刘鸣琴给毁了。
“没事就是有事,只是这个事,你不能说。”魏氏对丈夫了解,知道公社里的一些事,他不能说给自己,便不再追问,只好继续闷头吃饭。
“咱地里,都忙完了?”鸣琴问道:“麦子收上来以后,我也没再去地里,这家家户户,现在也不知道,都弄完了没有”
“地里是弄完了,但打谷场呢?”魏氏道:“明明一天的活,社员们却都你推给我,我推给你的,非干个三五天不可。现在好多社员打谷场里,还有麦秆没堆完呢,就等着合作组里,其他社员干呢。”
鸣琴听完,心里满是失望,这农村的合作组是好,但好着好着,就变了味道,时间久了,社员们的惰性,就全部暴露无遗。要不是自己在公社里当会计,自己在合作组里,多多少少有些威望,社员们还都听他的安排,听他的话,自己所在的这个合作组,恐怕社员们,也都是跟其他合作组一样,到了干活的时候,就懒驴上磨屎尿多,哪个也不肯多出一份力。
“一会吃完了饭,我去打谷场看看。”鸣琴道:“国增,你也跟着去吧,都放暑假了,也别老是在家里看书,也去地里看看,学点本事,虽然现在,那些上山下乡的知青们,都返了城。但咱农民的本性可不能丢,你也该学着做点农活了。”
“国增做的还少啊?”魏氏不乐意了,国增虽然现在放了暑假,但还是时不时的跟着姥爷,姥姥,下地干活。只是这几天,姥姥心疼外孙,不忍国增在烈日下暴晒,又见国增喜欢看书,便让他跟着下地干活少了:“人家这孩子,放暑假也是忙功课,等过了暑假,都上四年级了。这不是提前跟人家借来了书本,预习预习四年级的功课吗?”
“哎呀,吃完饭,睡会午觉,跟我去地里溜达溜达,不耽误这一时半会的功课。”鸣琴道。
“行,姥爷,我听你的。”国增一向听话,在姥姥家已经吃住了,快四年的时间,这四年里,姥爷从方方面面的教导自己,把自己早已调教成一个听话,懂事,孝顺的孩子了。
相比较而言,国增算是个好孩子了,是个彻头彻尾的乖孩子。但乖孩子,也有乖孩子的烦恼,十二岁的国增,现在烦恼可不少。但这些烦恼,他又不能跟姥爷和姥姥说。比如,他现在觉得自己大了,自然懂了一些事情,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跟着爸妈长大,身边的同学们,也都是山后村的,唯独他刘国增,却是在姥姥家长大,跟着姥姥姥爷生活,像是他自己没爸没妈似的。
他还听到过一些同学,背地里说他的坏话,说他妈妈是个疯子,疯婆子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傻子。还说他的爸爸,是个小矬子,跟卖烧饼的武大郎一样。要不是当年骗了他妈妈,他爸爸连个媳妇也娶不上,也不会生下他这么个人,靠着吃姥姥家的,喝姥姥家的长大。
听着别人,这样背地里议论自己,国增心里,自然又气又急,他不相信,同学们说的话是真的,还为此差点跟同学们打起来。要不是当时,自己的冯舅赶到,护着自己,国增肯定是要吃亏被打的。
后来国增问过姥姥,同学们说的,是真的吗?姥姥搪塞了几句,说别听同学们瞎说,他们那都是嘴上跑火车,胡说八道。
但同学们七七八八的,说的人越来越多,国增也就把同学们的话,都渐渐的往心里去了。他长大了,懂事了,多多少少,有了自己的判断。同学们说的没有错啊,自己的妈,好像就是有些疯疯癫癫的,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他还依稀记得,当初奶奶还对自己说过,他那个狠心的妈,犯了疯病,扔下妹妹,差点把妹妹冻死。再想想自己的爸,的确个子不高,家里要不是穷的叮当响,怎么会把自己,送到姥姥家来呢?如果不是通过骗人,当年姥爷会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一个,其貌不扬的穷小子吗?
无限的自卑感,充斥着国增年幼的内心,像是一颗毒瘤,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也使得他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只顾闷头听姥爷的话,好好上学,读书,将来要出人头地,久而久之,国增变得性格孤僻。
这背井离乡的人啊,哪个不孤独?虽然生长在姥姥家,有姥姥和姥爷的关爱,但对于小国增来说,这也算是背井离乡。更何况姥姥和姥爷,管他管的太多,给他划定了,太多的条条框框,尊卑礼节,仁义礼智信,,孝顺之道,规矩制度,贯穿了他年幼的心理。
身边,还总是会有,那些故意使坏的同学们,时不时的说他的爸妈,嘲讽和贬低,他的家庭和父母,让他不断的遭受,语言的暴力。
这也使得国增,越来越孤独,在姥姥家,越来越没有家的感觉,更甚至,想早点逃离这个家,回到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