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峦在屋里吃着饭,听着屋外俩人的聊天,心底里道:自己的哥哥,简直是个神经病,跟刘国增这样推心置腹。
哥哥说到了自己的婚事,说相了一个又一个的亲,有的自己觉得还行,但自己的爸,哪个都看不上。说些个土豹子,不配做他马云唐的女婿。为了给自己找婆家的事,爸妈可没少拌嘴吵架,生了不少的闷气。
听着哥哥的诉说,秀峦不禁,陷入了回忆和沉思。自己的家,父强母弱,父母不和,父亲自恃清高,自恃读了几年的书,自恃是村干部,自恃得到过县里的劳模,就处处看不上母亲,处处嫌弃母亲。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父亲说了算。家里的所有决定,父亲是绝对的权威,绝对的说了算。任何事,只要父亲决定了的事,母亲和这些子女们,绝对不可能改变。
从小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秀峦时常觉得自卑与难过。暂且不说,要时常跟着母亲,下地干活,要帮着母亲,操持着家里家外,喂养着家里的貂畜等等。尤其是哥哥自打下了学,去了县里学艺,就常年不在家。她这个长女,更像是一个长子,承担了作为子女的一切。任劳任怨,毫无怨言,为的就是自己多干点,母亲少干点,父母之间,少吵架。
等到自己长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秀峦就想,赶紧把自己嫁出去,最好是嫁的远远的,好逃离这个家,逃离父母每天的吵架拌嘴。躲远了,就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自己嫁什么样的人,秀峦想好了,她要嫁个庄稼汉,找个哪哪都配不上自己,比不上自己的庄稼汉。自己对这个庄稼汉的唯一要求,就是他必须得老实巴交,什么都听自己的。
因为自己生在一个,父强母弱的家庭,所以,她不想再组建一个,同样男强女弱的家庭。她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干了那么多活,以后她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弱的男人,她就可以操持和掌控着,家里的一切。
在她的小家庭里,她能继续吃苦,受罪,干活。但是她的家庭,必须得她说了算,什么都是她说了算。自己的丈夫,以及她生的子女,必须都得听她的。
至于这个刘国增,秀峦不是没有想过。刘国增老实,本分,性格软弱,起码在秀峦看起来,国增表面上,符合自己的要求。国增又生在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家庭,他的父母,也不是性格强势的人。倘若自己嫁过去,家里的一切,肯定都是她说了算。
虽然自己跟哥哥说过,她嫌弃国增家穷,嫌弃他的父母一个病,一个疯。但即便是这样,她也能接受。她嫁的是刘国增,是这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人,自己将来,是和刘国增过日子。国增父母是好是坏,关她马秀峦什么事?
是,国增家是穷,家底比穿了十年的旧鞋底,还要薄。这一点,秀峦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但她不在乎,更是不害怕他家穷。她什么苦没吃过?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她相信,倘若自己嫁了过去,她和刘国增,都是能吃得了苦的人,都是省吃俭用,踏实过日子的人。
只要夫妻俩人,同心同德,能吃苦耐劳,省吃俭用,一心想着好好过日子,他们的日子,就一定能过好。
秀峦甚至还想过,自己嫁给了刘国增,就是要改变刘国增的家庭,要跟刘国增白手起家,让他们俩的家,彻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前提,刘国增必须得听她的,这个家的里里外外,都必须得听她的。
唯一让秀峦不满意的,就是国增的家,在大梨园村。要知道,大梨园村离着大摩河村,可是太近了。两村的距离,相隔只有几公里,倘若骑自行车,也就半小时的路程,这与自己想嫁的远,可是相违背了。
距离倒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因为刘国增念过书,是个文化人。他的文化水平,可是比自己高太多了,他可不是个,大字不识的庄稼汉。
想到这,秀峦不免有些担心,倘若自己真嫁给了刘国增,那自己和刘国增组建的家庭,会不会就是,自己爸妈如今的现状?爸爸文化水平高,妈妈大字不识一个。到时候,她和刘国增,就像是自己的父母一般,每天会因为各种琐事,而争论不休?
到时候,刘国增会不会,也嫌弃自己没文化呢?也是话里话外的,看不上自己呢?爸妈的婚姻悲剧,会不会也在自己身上,继续重蹈覆辙呢?
想到这,秀峦不禁打了个冷颤,居然惊出了一身的汗。她又自我安慰:不会的,国增不会的,国增是个脾气好的人,他性格软弱,家里又穷,凭什么敢对我吆五喝六?我嫁给他,这叫下嫁,他不就是比我,多念了几年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最后不也是,种地的庄稼汉吗?我嫁给他,他就得一切都听我的。
屋外,景明和国增两人,正喝的昏天黑地。一瓶的白酒,快要见底了。
“国增,刘国增,我就问你一句。”景明早已是喝的面红耳赤:“你,你喜不喜欢我妹妹,喜不喜欢秀峦?”
“我啊,我喜欢,我当然喜欢。”国增也神志不清一般:“秀峦,好,好看,我,我喜欢。”
“喜欢啊?”景明举着酒碗:“喜欢,你就娶了秀峦,你愿意吗?你要是愿意,咱哥俩就干了,以后,我就是你大舅哥了,你就是,就是我妹夫了。”
“大舅哥,我的大舅哥哎。”国增举着酒碗:“我愿意啊,我愿意娶秀峦。”
屋里的秀峦,听着二人的酒话,心里道:这俩人,简直是疯了。她自己的婚事,自己还没说半句话,他俩倒是先定下来了。这个刘国增,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样子,喝了点驴水马尿,就找不到北了,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啊?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居然先叫上大舅哥了。
“好,你愿意,我今天就做主,把秀峦许给你了。”景明与国增碰碗,将小半碗的白酒,一饮而尽。
“我,我也干了。”国增道,说完,也将半碗的白酒,全部喝了。待到将酒碗,摔在桌子上,国增竟然开始伤感起来,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景明啊,我的好哥哥啊,我愿意,秀峦愿意吗?我,我他妈的,配得上秀峦吗?”
“她愿意,她绝对愿意。”景明哈哈大笑:“你个大老爷们,哭什么?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这又是想起哪一出了?”
“我,我没出息啊,我没能耐啊,秀峦要是跟了我,这是,受委屈啊。”国增掩面而泣,一颗颗热泪,砸向了地面。
屋子里的秀峦,却来了兴致,她竖起耳朵,想听听国增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