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城的空气,带着一种熟悉的、混杂着尘土与市井烟火气的味道,像一张陈旧却温暖的毯子包裹而来。张阙站在略显陈旧却整洁的单元楼下,抬头望着舅舅林俊杰家那扇熟悉的窗户。两个多月前,他就是从这里出发,踏入了那个改变命运的基地。如今归来,心境却已截然不同。他不再是那个对未来充满懵懂好奇的少年,而是背负着“S”级评价、即将孤身前往苦寒北原的准武者。手中的行囊很轻,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那份冰冷的、烙印着雪花符文的信息薄片,被他贴身藏在内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时刻提醒着他选择的道路——一条通往冰峰与苦修的不归途。
“咚,咚,咚。” 张阙抬手,指节在厚重的防盗门上敲出沉稳而富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叩问过往与未来的界限。
门内传来一阵趿拉着拖鞋的急促脚步声,伴随着舅舅林俊杰那熟悉又带着点生活化疑惑的大嗓门:“谁啊?这个点儿…我好像也没点外卖啊?” 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当林俊杰那张带着些许生活倦意却依旧精神的脸庞看清门外站着的少年时,所有的疑惑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刷得无影无踪:“阙儿?!哎哟!我的好外甥!” 他洪亮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一把将还有些愣怔的张阙拉进屋里,粗糙温暖的大手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和后背,力道大得让张阙都微微晃了晃,“你小子!可算回来了!这部队的‘军训’也太狠了点儿吧?瘦了,瘦了不少!不过…嗯,结实了!这身板儿,硬邦邦的!好!精神头更足了,眼神都不一样了!好!真好!” 舅舅的欣喜溢于言表,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着张阙,仿佛要把他这两个多月的变化都刻进眼里。
屋内的陈设依旧,带着家的温馨和一丝旧时光的沉淀,熟悉的沙发,老旧的电视机柜,窗台上的几盆绿萝长得正旺。厨房门口,一个面容清秀、系着围裙的年轻女子闻声探出头来,脸上也立刻绽开了亲切的笑容——这是舅舅林俊杰的女友,苏晓。
“小舅,晓晓姐,别忙了。” 张阙连忙出声,拦住热情的长辈们,心中涌动着久违的暖流,驱散了连日来的孤寂,“我刚在基地那边吃过了,吃得挺饱。就是想你们了,回来看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长时间紧绷后的松弛。
“看看好!看看好!” 林俊杰拉着张阙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慈爱得近乎贪婪,“你这孩子,一走就是两个多月,连个电话都少得可怜,报喜不报忧的,可把你妈担心坏了,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好几次。” 他顿了顿,脸上忽然焕发出光彩,“哦,对了!有个大喜事!你妹妹雅丹啊,出息大发了!被选上去浩特城参加那个什么‘北区少年科技英才培养营’了!那可是咱们北区最顶尖的科技心脏,听说里面的实验室,比咱们鄂尔城最大的购物中心还大好几倍!全是尖端的玩意儿!” 舅舅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自豪,仿佛张雅丹的成就是他自己的勋章。
“雅丹去浩特城了?” 张阙微微一愣,随即心底涌起真切的喜悦。记忆中那个喜欢拆解旧电器、摆弄小零件的妹妹,终于展翅飞向了属于她的广阔天空。“太好了!她从小就喜欢这些,有这样的机会,真是太好了。” 他为妹妹由衷地高兴。
“是啊,走了有小半个月了,走的时候那小脸儿绷得可严肃了,跟个小科学家似的。” 苏晓端来两杯热茶,接口道,眉眼弯弯,“你爸妈倒是心大得很,前几天还跟你爸通过视频呢,两口子现在逍遥着呢,说是在西区一个叫什么…‘风语村’的地方待着,风景美得很,跟画儿似的。你妈还念叨你呢,说等你军训结束回来,非得给你好好补补,炖一大锅你爱吃的排骨。”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带着家的暖意。
听到父母的消息,尤其是知道母亲正陪伴着父亲走南闯北,张阙心中最后一丝细微的牵挂也彻底放下了。父亲张毅明的工作性质特殊,以前可能是独自一人,如今有了母亲的陪伴,想必旅途的风景也多了一份温情。他理解并支持父母选择的生活方式。
在舅舅家橘黄色温暖的灯光下,吃着苏晓特意为他煮的、飘着熟悉葱油香气的家乡小面,听着舅舅絮叨着邻里间张家长李家短的趣事——谁家添丁了,谁家老人身体硬朗,街角那家开了几十年的老面馆换了新招牌……张阙紧绷了数月的心弦,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彻底的松弛。这平凡喧闹的人间烟火,这充满了琐碎烦恼与微小幸福的日常,是他在模拟舱中一次次濒临崩溃极限挣扎时,未曾奢望也不敢想象的安宁港湾。然而,那贴身存放的薄片,隔着衣物传来一丝丝恒定不变的微凉,如同北原永不消融的冰雪在无声提醒:这份安宁,只是漫长苦修征途前,短暂而珍贵的驿站。
夜深人静,张阙躺在熟悉的客房里,窗外是鄂尔城稀疏的灯火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模糊车鸣。城市沉睡的呼吸声反而让房间显得更加寂静。他拿出那个造型简洁、带着军方制式风格的通讯器,指腹在冰冷的屏幕上摩挲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父亲的通讯号码。
信号似乎穿过了遥远的距离和复杂的电磁环境,连接有些延迟。几秒钟令人心焦的等待后,屏幕上终于闪烁了几下,稳定地出现了父亲张毅明那张被西漠强烈阳光和干燥风沙雕刻得黝黑、却带着一贯爽朗笑容的脸庞。背景能看到简陋的土坯房墙壁,窗外是几株在夜风中婆娑摇曳、叶片宽大的陌生植物剪影,更远处,隐约可见被月光勾勒出奇异轮廓的风蚀岩壁,呈现出一种荒凉而壮阔的美感。
“阙儿!” 父亲的声音洪亮依旧,带着风尘仆仆的粗粝感和见到儿子的由衷欣喜,“听你舅说你下午到家了?怎么样,部队生活还习惯不?那些教官没把你小子给练趴下吧?” 母亲林清月的脸也带着急切和思念挤进了画面,她的眼角似乎多了几道细纹,但眼神依旧明亮温暖:“阙儿!快让妈看看!哎呀,是瘦了!是不是太辛苦了?训练强度太大?吃饭能吃饱吗?晚上睡觉冷不冷?” 一连串的问题像温暖的潮水涌来。
看着屏幕里父母熟悉得刻入骨髓的面容,听着他们絮絮叨叨、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关切和“埋怨”,张阙的眼眶难以抑制地有些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不泄露一丝内心的波澜:“爸,妈,我很好。真的。训练是有点累,强度不小,但还扛得住。基地伙食很好,管够,营养也足。睡的地方也挺暖和。让你们担心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直视着屏幕那端父母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过去:“爸,妈,我打电话,是想跟你们说一声更重要的事。我…我通过选拔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学习深造几年。那个地方…比较特殊,环境很封闭,通讯可能很不方便,甚至…可能好几年都没法联系家里,也没法回来看看你们。”
画面中的父母明显愣住了。父亲张毅明脸上那爽朗的笑容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迅速凝固、褪去,两道浓黑的眉毛深深蹙起,在眉心刻下一个川字:“很远的地方?深造?几年?什么机会这么神秘?连电话都不能打?卫星电话也不行吗?” 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语气变得严肃。作为密钥使者,他知道的其实挺多的,他敏锐地嗅到了儿子话语背后隐藏的、超越常规的信息,默默的送是支持。
母亲林清月更是瞬间红了眼眶,晶莹的泪光在眼底积聚,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阙儿…要去那么久?那…那地方危不危险啊?是什么地方啊?在沙漠里?还是在海上?还是…在…在国外很乱的地方?能不能…能不能跟领导说说…咱们不去?妈…妈舍不得你…几年见不到面,妈这心里…” 她的话语哽住了,侧过脸去,肩膀微微抽动。
看着母亲眼中滚动的泪水和父亲紧锁的眉头,张阙心如刀绞,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冲上鼻腔。但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强忍着翻涌的情绪,语气更加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爸,妈,别担心!不是危险的地方!绝对不是!是一个…非常非常难得的机遇。是国家最高层面安排的,安保级别极高,非常安全。只是…规矩非常非常严,保密要求是最高等级,具体在哪里,做什么,我真的一个字都不能说,签了生死状的。你们相信我,好吗?”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传递出无比的信心和决心:“就像爸你为了心中的自己的目标,愿意走遍大江南北,风餐露宿一样,我也要去追寻我的路了。这个机会,对我的人生,对我想要达到的目标,至关重要。等我学成归来,一定会让你们看到一个更强大、更不一样的张阙!”
视频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父亲张毅明深深地看着屏幕里的儿子,那双历经风沙、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冰冷的屏幕像素,看清儿子眼底隐藏的所有信息、挣扎和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他看到了儿子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坚定、磐石般的执着,以及一丝燃烧着的、近乎虔诚的信念。最终,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如山,饱含着担忧、不解、不舍,但更多的,是一个父亲对儿子选择的最终尊重与无言的支持。这声叹息,仿佛抽走了他所有的疑虑和挽留。
“好小子…” 父亲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骄傲,有无奈,更有放手一搏的信任,“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但爸信你!信我张毅明的儿子,不会选错路!既然是国家最高安排,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就…去吧!去闯!去拼!好好学!学到真本事!”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力量:“记着!你妈和我,还有雅丹,永远是你的根!是你的后盾!累了,撑不住了,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了,就想想家!想想多斯村的山坡!记住没?给我牢牢记住!”
母亲林清月靠在父亲宽厚的肩头,无声地流着泪,泪水浸湿了父亲洗得发白的工装肩头。她看着屏幕里儿子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都化作了最朴素的祈愿。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阙儿…妈…妈支持你。妈知道拦不住你…但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吃饱穿暖…别亏待自己…妈…妈和爸…在家…等你回来…” 每一个字,都像浸满了泪水的珍珠,沉甸甸地砸在张阙心上。
“我会的!爸,妈,你们也一定要保重身体!爸工作注意安全,妈别太操劳。在西漠…好好看看风景,平常也要开心!” 张阙用力地、重重地点头,仿佛要将这承诺刻进骨子里。他贪婪地将父母此刻的容颜,那担忧的、不舍的、却又无比支持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灵魂最深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按下了挂断键。屏幕瞬间暗了下去,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沉甸甸的寂静,只有他自己胸腔里激烈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空旷中清晰地震荡、回响。这无声的、跨越千里的告别,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更沉重,更刻骨铭心。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薄雾笼罩着还未完全苏醒的鄂尔城。张阙辞别了依旧絮叨着让他注意身体、依依不舍的舅舅和细心叮嘱他万事小心的苏晓。他没有选择便捷快速的城际飞行器,而是踏上了前往多斯村的、略显老旧的城际磁轨列车。他想用自己的双脚,再走一走这条烙印着成长轨迹的归乡路,用眼睛,再贪婪地看一看那片承载了他整个童年与少年时光的、如同母亲怀抱般温暖的土地。
列车在晨曦中启动,沿着轨道在广袤的原野上平稳奔驰。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整齐的农田泛着新绿,蜿蜒的河流像银色的丝带,远处起伏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当熟悉的、带着泥土芬芳和青草清甜气息的空气,随着列车减速而涌入鼻腔,当那座宁静的、被苍翠群山温柔环抱的小村庄——多斯村,带着它特有的、缓慢而悠长的生活节奏,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张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暖流涌遍全身。
多斯村,时光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村口那棵饱经风霜的老槐树依旧郁郁葱葱,巨大的树冠投下浓密的荫凉。树下,几位穿着朴素的老人悠闲地坐在小马扎上晒着太阳,手里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张阙的身影出现在村口石板路上,立刻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哎哟!快看!这不是老张家的小阙吗?”
“小阙回来啦!好小子,有阵子没见了!听说去参加特训了?”
“嚯!长高了,更壮实了!这精气神,一看就是练出来了!”
“是啊是啊,眼神都不一样了,沉稳多了!”
淳朴亲切的乡音,热情洋溢的招呼,像一阵暖风瞬间包裹了张阙。他脸上漾开真诚的笑容,一一回应着这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们关切的询问,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带着一种急切的归属感,走向村东头那间熟悉的、爬满了翠绿爬山虎的院落。
院门虚掩着,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张阙推门进去,清晨的阳光洒满小院。一个身影正背对着门口,悠闲地半躺在院中的老藤摇椅里,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晨光在他微卷的发梢上跳跃。听到脚步声,那人猛地回头。
“张阙?!” 刘星蹭地一下从摇椅上弹起来,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占据,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真的是你!杨龙那家伙比你先一天回来,嘚瑟了半天!我还以为你这趟特训太猛,被留下加练回不来了呢!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浑身是劲,随时准备突破四阶了?” 他像一阵风似地冲过来,给了张阙一个结结实实、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熊抱,拳头带着兄弟间特有的亲昵,用力捶在张阙的后背上,“好家伙!这身板儿,跟铁打的似的!”
久别重逢的巨大喜悦如同温暖的泉水,在小小的院子里弥漫开来。张阙看着好友那张被阳光晒得更加黝黑发亮、笑容灿烂依旧、眼神明亮如昔的脸庞,心中暖流涌动,仿佛漂泊的船终于回到了宁静的港湾。两人并肩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的石凳上,刘星迫不及待地、连珠炮似的追问着张阙这两个多月的“特训”经历。张阙只能挑拣一些不涉及任何核心机密的部分,比如训练的艰苦程度、体能极限的挑战、战友之间既竞争又互助的趣事,尽量用轻松诙谐的语气描述,将那些生死边缘的挣扎和意志的淬炼轻描淡写地带过。
“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是被特殊关照的重点对象!” 刘星听完,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带着点夸张的羡慕嫉妒恨,用力拍了下大腿,“怎么样?练出什么压箱底的绝招没?来来来,趁热乎劲儿,跟哥过两招?让哥也感受下特训营的含金量?” 他跃跃欲试地摆了个起手式,眼神里充满了战斗的渴望。
张阙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茬。他看着刘星,看着这个从小一起上学、一起逃课、一起挨老师训、一起在村后山坡上畅想未来的挚友,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不舍和一丝淡淡的忧伤。他无法告诉刘星真相,无法描绘那个时间流速不同的异世界,无法解释那片终年冰封的苦寒之地和那座孤寂的寒寺。所有的秘密,只能深埋心底。
“星子,” 张阙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和离别的意味,打破了轻松的氛围,“我这次回来,其实…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 刘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但仅仅一瞬,那丝僵硬就被一种早已预料到的、同样郑重的坚定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眼神变得锐利而认真:“看来你也要踏上杨龙那条路了。放心!”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发出“砰砰”的闷响,“咱们兄弟仨一起搞出来的‘一言堂’,我会替你俩守得牢牢的!只要我刘星在多斯村一天,就没人能动咱们的地盘和规矩!你们就安心在外面闯,家里有我!”
张阙迎着他坚定如磐石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信任。他郑重地点点头:“嗯!星子,有你这句话,我和杨龙在外面就彻底放心了!一言堂交给你,我们一百个放心!等我和杨龙在外面混出个人样儿回来,我们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他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略带调侃的笑意,“没准到时候,我俩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还得回来在你刘大堂主手下混口饭吃呢,到时候可别嫌弃我们拖后腿啊!哈哈!”
“行…行吧。” 刘星的声音故意拉长了调子,带着点兄弟间特有的戏谑和满不在乎,“你小子,从小到大就属你主意最正,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是你选的路,是兄弟的…没二话,支持你!”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灼灼,用力地、重重地拍了拍张阙的肩膀,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不过你给我记着!不管你去哪儿天涯海角,学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混成啥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或者…或者混成个要饭的,你都是我刘星的兄弟!多斯村这方水土,这间小院,永远有你的窝!等你回来,” 他眼中闪烁着狡黠和期待,“到时候可得好好指点指点我,让我也开开眼!还得把你在外面看到的、经历的那些…历史书上绝对没有的、带劲儿的故事,都给我好好讲讲!一个字儿都不许漏!”
“好!一言为定!” 张阙也用力地回拍刘星的肩膀,心中的离愁被这份厚重如山、炽热如火的兄弟情谊冲淡了许多,化作了前行的动力。他在多斯村停留了大半天,带着刘星一起,挨家挨户拜访了几位看着他长大、如同亲人般的长辈,听着老人们絮絮叨叨的关心和朴素的叮嘱。最后,他独自一人走上村后那座熟悉的山坡,坐在他们仨曾经无数次躺过、畅谈梦想的大青石上,静静地、贪婪地看着这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如同母亲般养育了他的土地。每一道田埂,每一缕炊烟,都承载着无法割舍的记忆。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张阙再次用力拥抱了眼眶微红却努力笑着的刘星,背起那个依旧简单的行囊,在刘星“一路顺风,早点回来!”的呼喊声中,踏上了前往北区科技心脏——浩特城的最后一程。
***
浩特城,这座北区最璀璨的科技明珠,与多斯村的宁静质朴形成了最强烈的、近乎梦幻的对比。巨大的全息广告牌如同悬浮在空中的梦幻岛屿,在城市上空投射着炫目迷离、不断变幻的光影;流线型的磁悬浮列车如同无声的银色游鱼,在透明的高架管道中疾速穿梭;街道两旁拔地而起的建筑充满了未来主义的冷峻美感,光滑的合金表面反射着冰冷的城市之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高效、精密、冰冷而又充满无限活力的独特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带着电流的嗡鸣。
张阙按照舅舅给的详细地址,来到了位于城市核心科技区的“北区少年科技英才培养中心”。这是一片规模庞大、风格统一的建筑群,通体采用银白色的高强度复合材料,线条简洁流畅,充满了严谨、冷冽的科技感。门禁森严,自动扫描仪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张阙说明来意,经过严格的身份核验和访客权限确认后,才被一名穿着制式服装、表情一丝不苟的安保人员引导着,进入指定的访客观察区域。
隔着巨大的、单向可视的强化玻璃观察窗,张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先进材料实验室里忙碌的妹妹——张雅丹。她穿着剪裁合身的纯白色防静电实验服,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束成一个利落的马尾,小巧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略显宽大的智能防护眼镜。她正全神贯注地操作着面前一台结构复杂、闪烁着各种指示灯的精密仪器,纤细而稳定的手指在悬浮于空中的半透明虚拟光屏上飞快地点触、滑动、输入指令。她的神情专注到了极致,微微抿着唇,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纯粹的热爱、探索的光芒和解决难题时的执着——那是张阙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属于科学探索者的独特神采,一种忘我的投入。
实验室里光线是幽冷的蓝白色调,几支精密的机械臂在她周围无声地、精准地移动着,进行着材料的取放和加工;细小的检测探头如同灵活的触手,在实验台上方扫描、记录着数据。张雅丹时而紧蹙眉头,盯着光屏上跳动的数据流陷入沉思;时而又像是灵光乍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恍然大悟的欣喜弧度,手指的操作变得更加迅捷流畅。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科技世界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
张阙静静地站在窗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看了很久很久。他没有按下旁边的呼叫按钮,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去打扰她。看着妹妹在这片充满冰冷金属和璀璨数据的天地里,找到了自己热爱的方向,并为之如此全情投入、忘我奋斗,张阙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和骄傲。她正在属于她的、通往星辰大海的道路上奋力前行,就像自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北原的冰峰一样。这份专注,这份热爱,这份为理想燃烧的纯粹光芒,本身就是一种强大无比的力量,足以穿透任何时空的阻隔。
“这样…就很好。” 张阙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温柔而释然的浅浅笑意,如同冰雪初融。他对着玻璃窗上妹妹专注的侧影,轻声地、如同自语般低喃。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没有试图去相认。只是深深地、仿佛要将这一刻镌刻进灵魂般地凝视了许久。然后,他转过身,悄无声息地,如同他来时一般,离开了这间充满未来气息的观察室,离开了英才中心。相见不如怀念,此刻的宁静、专注与那份为理想奋斗的光芒,便是兄妹之间最好的、最珍贵的告别。他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会在各自的巅峰重逢。
走出英才中心那充满科技感的巨大合金门,浩特城喧嚣而充满活力的声浪瞬间将张阙重新包围。他沿着繁华的主干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五光十色的全息广告、川流不息的智能载具、行色匆匆却充满目标感的人群组成的信息洪流冲刷着自己。感受着这座代表着人类智慧结晶的科技之城独特而强劲的脉搏。离集合前往白洞入口的最后期限还有一天时间,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落脚,整理一下纷繁的思绪,为即将到来的、截然不同的旅程做最后的心理准备。
就在他为了避开主街的喧闹,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连接着繁华商业区与一片略显老旧的居民生活区的巷道时,一阵刺耳的、充满恶意的喧闹声如同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巷道的寂静,猛地灌入他的耳中。
“傻子!把你怀里那破玩意儿交出来!”
“哈哈,你看他那个傻样!话都说不利索,还抱着个垃圾当宝贝!”
“跟他废什么话!揍他!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不长记性的东西!”
巷子深处,昏暗的光线下,四五个穿着流里流气、发型张扬怪异的半大少年,一看就是街头混迹的不良少年,正围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那男孩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沾着污渍,小脸上也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明亮,如同山涧未被污染的泉水,只是眼神里带着一种懵懂的天真和茫然,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群人散发出的恶意和威胁。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双臂却用尽全力、死死地抱着怀里一个用废旧齿轮、电路板和塑料壳粗糙拼凑起来的、造型歪歪扭扭的小机器人模型,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面对围堵、推搡和不堪入耳的辱骂,男孩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害怕得大哭大叫,也没有瑟瑟发抖。他只是本能地、用一种极其怪异却又流畅到令人心惊的姿势扭动着身体。混混们挥出的拳头带着风声,踢出的腿势大力沉,明明眼看就要狠狠砸中那小小的身体,却总是被他看似笨拙、踉跄、实则精准到毫厘地闪避过去!他小小的身体在狭窄的巷道空间里,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片轻盈的落叶,又像湍急溪流里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移动、每一次重心看似失控的偏移,都恰到好处地让攻击擦身而过,甚至有好几次,因为混混们自己用力过猛、招式用老,反而互相撞在一起,痛呼出声!
“妈的!邪门了!这小子属泥鳅的吧?滑不溜秋的!” 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揉着撞疼的肩膀,气急败坏地骂道,脸上满是恼羞成怒。
“草!一起上!别给他空间蹦跶!按住他!看他还怎么躲!” 另一个脸上有疤的混混显然被激怒了,眼中凶光毕露,低吼着下令。
几个混混交换了一个狠戾的眼神,同时从不同角度猛扑上去,拳脚相加,瞬间封死了小男孩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眼看那小小的身影就要被淹没,被粗暴地抓住,男孩那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本能的焦急和慌乱,抱着机器人模型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阴影的疾风,又似凭空闪现的鬼魅,以超越常人视觉捕捉的速度,瞬间插入了混乱的战圈核心!
“砰!砰!砰!砰!”
几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皮肉撞击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那几个凶神恶煞扑上去的混混,只觉得眼前骤然一花,一股沛然莫御、根本无法抗拒的巨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在胸口或肩胛,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踉跄跌退,如同滚地葫芦般狼狈地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咒骂。
张阙如同山岳般稳稳地挡在了小男孩身前,面色平静如水,眼神却冰冷得如同万载寒潭。他出手极有分寸,只是运用精妙的巧劲瞬间震开了围攻者,并未造成实质性的骨折或内伤,但那股透体而入的震荡力,足以让他们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几个惊疑不定、挣扎着爬起来的混混一眼,只是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透骨髓的寒意和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混混们被张阙那平静眼神下蕴含的、如同深渊巨兽苏醒般的恐怖气势所慑,加上刚才那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诡异身手带来的震撼,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的念头?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爬爬、相互搀扶着,带着惊惧的惨叫声,连滚带爬地仓皇逃出了这条让他们心胆俱裂的巷道,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巷道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小男孩的)和尘埃落定的宁静。张阙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那个依旧缩在墙角阴影里、如同受惊小兽般、却依旧死死抱着怀中机器人模型的小男孩。男孩仰起脏兮兮的小脸,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大眼睛,此刻正充满好奇地、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张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劫后余生的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本能的…亲近感?
“你叫什么名字?” 张阙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像冬日的暖阳。高大的身影在狭窄的巷道里投下安全的阴影,将男孩完全笼罩其中。
男孩眨了眨那双过分干净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句简单话语的含义。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毫无阴霾的笑容,口齿虽然还有些不清,却清晰地吐出了两个音节:“张…武。” 发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
张阙心中微微一震。同姓?这巧合让他感到一丝异样。但更让他瞬间心惊肉跳的,是当男孩开口的刹那,以及他此刻毫无防备地仰望着自己的姿态!近距离观察下,张阙那经过模拟舱极限锤炼的敏锐感知,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男孩身上那种浑然天成、毫无雕琢痕迹的奇异状态——**随心所欲,身意合一!** 这不是任何后天训练所能达到的技巧境界!这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融于血脉呼吸中的战斗本能!是武学境界中无数武者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随心境”!一个才五六岁、心智似乎都未完全开化的孩子,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赋?除非…他是天生的武痴!是武道法则在人间的化身!
看着张武那懵懂却纯净得不染尘埃的眼神,以及他刚才在围攻下,身体下意识摆出的、那看似笨拙歪斜实则暗合天地至理、完美融合了卸力、闪避甚至蕴含反击契机的奇异姿态,张阙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悸动。不仅仅是因为这惊世骇俗、足以颠覆武道认知的天赋,更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如同磁石相吸般的亲切感!仿佛冥冥之中,看到了某种遗失在时光长河里的、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投影。这种感觉来得突兀而强烈,毫无道理,却真实无比。
“张武…” 张阙下意识地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落在他怀中那个由废旧零件组成、却被他视若珍宝的粗糙机器人模型上,“你喜欢这个?” 他指了指那个小机器人。
张武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宝贝似的把那个模型往怀里紧了紧,仿佛那是他小小的世界里最珍贵的东西,眼中闪烁着纯粹到极致的喜爱光芒,那光芒甚至驱散了他脸上的脏污。
张阙沉默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他无法带走这个孩子,无法改变他可能面临的孤苦无依的困境,无法为他遮挡未来所有的风雨。但此刻的相遇,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天赋惊世、心性却纯净如初生赤子的孩子,让他无法视而不见,无法转身就走。这或许就是命运齿轮转动时,一个微小的、却至关重要的咬合点。
他对着张武,用最温和也最认真的语气说道:“小朋友,等你在长大一些,身体更强壮了,一定要去尝试练武哦。相信我,你会真正喜欢上它的。你的身体里,藏着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宝藏。”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引导力量。
张武仰着小脸,懵懂地看着张阙。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倒映着张阙温和的脸庞。张阙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纯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感,如同温暖的溪流,从张武的眼神中传递过来。他下意识地松开了紧紧抱着模型的一只手(奇怪的是,那模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托着,并没有掉下去),抬起脏兮兮的小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口中喃喃道:“大哥哥…是…是除了爸爸妈妈…对我最好的人…” 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含糊,却无比真挚。
张阙的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伸出手,没有嫌弃男孩脸上的污渍,用指腹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轻轻捻了捻张武那带着婴儿肥的、软乎乎的脸颊。然后,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轻轻落在张武柔软的头发上,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嘱托:
“记住,张武。保护好自己,用你所有的方法。保护好你喜欢的东西,就像你刚才护着这个‘伙伴’一样。你的身体,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独特、最宝贵的武器,也是你最忠实、永远不会背叛的朋友。用心去感受它,倾听它的声音,信任它告诉你的每一个反应。” 他不知道这些关于武道本源的道理,这个心智懵懂的孩子此刻能听懂多少,又能记住多少。但他希望,这些种子能随着时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张阙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蹲在墙角、怀里抱着破旧机器人、眼神清澈懵懂却又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孩子。夕阳金色的余晖透过狭窄的巷道口,恰好落在张武的身上,给他小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么多了。这个天赋足以惊动整个武道界的孩子,就像一颗被遗落在尘埃里的绝世明珠,未来的命运是福是祸,谁又能预料?但那丝源自血脉深处的、奇异的亲切感,可能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深深地、永久地留在了张阙的心底,成为了他北行路上,一份难以割舍的牵挂。
***
十天期限,如同指间流沙,转瞬即逝。
当张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那座位于群山环抱之中、被严密守卫的秘密基地停机坪时,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已彻底沉淀、内敛,如同古井深潭。归家短暂的温暖,离别时刻骨铭心的酸楚,对白洞世界未知前路的期许与凝重,以及对那个名为张武的孩子惊鸿一瞥所带来的深深悸动与感慨…所有复杂汹涌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用意志的寒冰层层封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北原万年冻土般冷冽、坚硬、不可动摇的坚定!
巨大的停机坪上,二十九名同伴已然到齐。杨龙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利落贴身的黑色劲装,身后斜背着一个狭长的布囊,隐约透出长剑的轮廓,显然是新得的趁手兵器。他身姿挺拔,意气风发,正与身旁同样英姿飒爽的李芸低声交谈着什么,眉宇间充满了对东域江湖的向往。看到张阙走来,杨龙远远地点头致意,眼神复杂——有对张阙选择的不解,有对第一名的尊重,但最终都化为一种对强者道路的认可。李芸也投来善意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和祝福。其他人也都收拾好了各自的行囊,脸上混杂着对故乡亲友的离愁别绪和对即将展开的新世界旅程的无限憧憬与忐忑。
林海教官如同一杆淬火的标枪,笔直地挺立在队列正前方,神情肃穆如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人。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震老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仿佛亘古不变的灰色布衣,负手而立。他沐浴在渐渐西斜的金红色阳光中,身影被拉得很长,与背后巍峨的山峦融为一体,仿佛一座沉默的、历经了无尽岁月的亘古山岳。他那双深邃如同星空、仿佛能洞穿命运迷雾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整装待发的年轻人,最后,在张阙的身上,极其短暂却意味深长地停留了一瞬,微不可察地颔首。那目光中蕴含的东西太多,有审视,有期许,还有一丝仿佛早已看透结局的了然。
张阙面色平静无波,如同覆盖着冰雪的湖面,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尤其是当人们的视线掠过他依旧简单得近乎寒酸的单薄行囊,联想到他那个石破天惊的选择——孤身前往北原寒寺时,那目光中的情绪复杂得几乎化为实质——有难以理解的不解,有对“浪费”天赋的深深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真正“狠人”时不由自主升起的、隐隐的敬畏。一个敢用S级天赋去挑战人间绝地的人,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超越常理的决绝。
“全体都有!立——正!” 林海教官洪亮如钟、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骤然响起,撕裂了停机坪上凝重的空气。
“唰!” 三十个年轻的身影瞬间绷紧,如同三十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动作整齐划一,脚跟并拢的声音清脆有力。
“登——机!” 命令简洁、有力,不容置疑,如同战鼓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