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穆莺莺推着一板车,刚摘下来码的整整齐齐的解忧草,盖着一块灰布,来到了王员外府的后门。
看门的小厮正双手抱胸,怀里还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打着瞌睡。
“烦请通禀桃溪夫人,穆莺莺依约前来售卖解忧草。”
小厮的清梦被吵醒,厌恶的看了一眼眼前说话的人。
“哪里来的乡野村妇,卖菜的?滚一边去,这里不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
穆莺莺疾病未愈,轻咳了两声,小厮立刻害怕地后退了几步,抽出怀中生锈的铁剑。
“滚滚滚,再上前别怪我不客气。”
穆莺莺也不恼怒,毕竟在这个时间点,保持警惕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50两的银钱,在小厮眼前晃了晃,故作可惜:
“唉,真是可惜了,我这里的可是桃溪夫人钦点的草药,让我送过来,这一株可就值这里的一张银票呢。”
“看来是我今天来的不凑巧了,既然这位大哥不愿意,那我就卖给回春堂吧。他那里病人多,估计还能出到更高的价格。”
“但回头要是桃溪夫人动怒,找我要草药,那我也只能如实禀告,我连门都进不去,如何才能卖的了呢?”
“还是……这位大哥费劲帮我通报一下,我手上这张银票便是你的。等我把这批货卖出去之后,还有另外的报酬。”
那小厮在穆莺莺掏出银票时,眼神就没有从上面离开过。
他做开门的一个月顶头也只有500文,这50两对他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更何况这女子若真是和桃溪夫人约定好……
那位姨娘的性格他是了解的,自己要是坏了她的好事,她不得把员外府吵了个翻天覆地。
思索的片刻。
他厌恶的从穆莺莺的手中夺过银票,在阳光下看了一眼后塞入胸口。
“我这就去通报,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没有一会儿,他便走了回来。
“桃夫人在院内等你呢,你说好的事成之后……”
“当然。”
穆莺莺微笑点头,朝着院内走去。
桃溪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在繁花似锦的院中,听曲赏花。
穆莺莺冷眼看着奢靡的桃溪,她奢侈的将糕点打翻在地,看着下人争相分食时,会露出畅快的笑容。
转头看到穆莺莺推过来满车的草药,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被轻蔑取代。
“哟,穆大姑娘本事不小啊,这荒年疫病的,还真让你种出来了?”
她掀开板车上的灰色破布,随手掐起一株草,放在鼻尖嗅了嗅,转了转眼珠,开口:
“不过嘛,这解忧草可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谁知道你这些是真是假,会不会以次充好,耽误了治病救人?”
一旁的丫鬟嘴里含着从地上捡起来的糕点,手上还不停地替她斟茶,嘴里含糊不清附和:
“就是,我们夫人心善,可不能让些下贱东西混进来害了人。”
“夫人英明!这乡下丫头的东西,哪能信得过?”
“对呀,你看她这副打扮,她这东西还不知道是从哪个山头上挖回来的野草,想来我们府里骗钱呢。”
“夫人,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呀,直接将她赶出去不就成了,省得她在这祸害人。”
穆莺莺置若罔闻:
“夫人既不信,不妨当场验货?找个患了疫病的人一试便知真假。”
这句话正中下怀:
“好!这可是你说的。”
“来人,去柴房把那个快病死的贱婢拖过来,前些天进妄图爬床勾引老爷,今天正好让她给府里试试药。”
她心里笃定普通的解忧草根本无效,穆莺莺必输无疑,刚好你可以借她的手,除了那个胆大包天的丫鬟,到时候也能治她的罪,岂不是一石二鸟?
没过多久,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子被拖到厅前。
穆莺莺上前,取了几株解忧草,当着众人面捣碎挤出汁液,混合了少量清水,亲自喂给那病人。
“你们快看到村妇,还真的有模有样的,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她是什么神医。”
“对呀对呀,推了一盘破草,还想来换钱,我看真的是饿疯了。”
“啧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快点小声吧,被夫人听到了,我们都要受责罚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桃溪的嚣张气焰更甚。
“穆莺莺!你真的敢骗我,拉着一车破草来,说着什么……履行约定?”
“你知不知道卖假药草是要坐牢的?原本我看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给你这个机会,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今天的事不报官,看来是没法解决了。”
“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拖下去……”
“慢着!你们快看!”
穆莺莺打断了桃溪自嗨地自问自答,用手指着地上的女人。
原本奄奄一息的病人,呼吸顺畅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微微睁开了眼睛,青紫的嘴唇也开始有了血色。
满场哗然!
准备上前的丫鬟小厮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窃窃私语:
“天哪,真……真有效了?”
“这……这怎么可能?”
“神了!真神了啊,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京里的回春堂也没有这么厉害吧!”
桃溪脸色唰地一下变白,踉跄后退一步,指着穆莺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普通的解忧草怎么会……”
她猛然意识到失言,死死捂住嘴。
穆莺莺步步上前,掏出怀中的算盘:
“夫人,现在可以兑现承诺了吗?二十两银子一株,这一车,请您点验。”
那可不是一颗,那可是一板车!
满满一板车!!!
足以掏空王员外半个库房的银两,这个时候她才回过神来,自己根本付不起这么一大批草药:
“你……你休想,谁知道你动了什么手脚!这不算数。来人啊,把这个骗子给我轰出去!”
她故意撕破脸,耍起无赖来。
几人激烈的争执声惊动了内院。
一位气质雍容的妇人,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偏厅。
她约莫三十七八岁,保养得宜,面容姣好,穿着一身灰色的衣群,鬓间还插着一个白玉簪子,嘴角噙着得体的笑意,手上还拿着一串佛珠。
正是王员外的正妻——王庞氏。
王庞氏声音不高,却威严十足:
“何事在此喧哗?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