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砚拎着热可可坐下来的时候，云倾月还在发呆。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像是在说“我在”。她低头看着杯子里的热气缓缓升腾，忽然觉得这个异国夜晚并不那么冷。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登上了飞往巴黎的航班。落地后，迎接他们的不是熟悉的剧组人员，而是一张张陌生又冷漠的脸。机场大厅里全是法语广播，云倾月听着那些拗口的发音，突然有点恍惚——她明明是来拍戏的，怎么感觉像被扔进了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接机的助理只会几句简单的中文，交流起来磕磕绊绊。去酒店的路上，车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和低矮的欧式建筑，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没人多看他们一眼。
“这地方……好像比想象中冷。”她裹紧外套，低声说。
“才刚到呢。”时砚笑着看了她一眼，“说不定一会儿太阳出来了，你就不这么说了。”
她没应声，只是望着窗外。
到了酒店，前台给她们安排的是顶楼套房，但房间布局奇怪得像迷宫，浴室和卧室之间还要绕个弯，而且床特别小，几乎只能勉强睡下一个人。更离谱的是，房间里居然没有热水壶。
“法国人难道不喝水？”她皱眉。
“可能他们喝凉水习惯了。”时砚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箱打开，“别太较真，咱们又不是来度假的。”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一座教堂尖塔，钟声正巧响起，叮咚作响，听起来莫名有些压抑。
当天晚上，剧组举行了欢迎晚宴。地点选在一家当地很有名的餐厅，装潢复古，服务生都穿着笔挺的西装，说话带着浓重的法式腔调。
菜端上来之后，云倾月盯着眼前那盘粉红色的汤发愣：“这是什么？”
“好像是甜菜汤。”时砚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
她没动筷子，只是用勺子搅了几下。
“你不吃？”他问。
“吃不下。”她摇头，“还是中餐好吃。”
“这不是旅行的意义吗？”他笑了笑，“尝新东西。”
她抬头看他，眼神有些复杂：“你觉得在这儿能待下去吗？”
他愣了一下：“你是说工作的事？”
“嗯。”
他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你问我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我不知道。但我愿意试试。”
她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了两口汤。
宴会结束后，他们一起回酒店。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间，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等等！”
苏璃踩着高跟鞋冲进来，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在看到云倾月的那一刻暗了一瞬。
“真巧啊。”她笑着说，“没想到你也住这家酒店。”
“是挺巧。”云倾月淡淡地回应。
三人沉默地站在电梯里，气氛有些微妙。
“听说明天正式开机？”苏璃转向时砚，“你们俩要对戏吧？”
“对。”时砚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最近也在争取一个配角。”她笑得更深，“所以当然要关注你们的动态啦。”
云倾月没说话，只是看向镜面墙里的自己。她突然意识到，在这里，连竞争都不一样了。不再是镜头前的较量，而是整个世界的重新洗牌。
电梯停在十八层，苏璃走出电梯前，回头看了云倾月一眼：“祝你们顺利哦。”
门关上的那一刻，云倾月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回到房间，她脱掉外套，坐在床上发呆。
时砚洗完澡出来，看见她这样，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就是……有点累。”
“第一天嘛。”他坐到她身边，“适应一下就好了。”
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你说我们会成功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搂住她：“会。”
“可是……”她顿了顿，“我觉得自己好像变得不像以前那样有底气了。”
“那是好事。”他说，“说明你在成长。”
她抬头看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笑了，“你看，我现在都敢主动安慰你了，这在过去可是影后大人不会接受的特权。”
她忍不住笑了：“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会说了。”
他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别想太多，明天还有大场面等着我们。”
她点点头，闭上眼睛靠着他。
第二天一早，他们准时到达片场。
导演艾米丽已经在现场等他们。她穿着黑色皮衣，头发扎得利落，一看就是那种不容置疑的人。
“早上好。”她用英语打招呼。
“Good morning.”时砚立刻回应。
云倾月也跟着开口，但明显语气有些僵硬。
拍摄开始后，问题很快显现出来。工作人员说的是法语夹杂英语，很多术语她听不懂，导致沟通效率极低。有一场戏需要她在一个雨夜奔跑，但她根本没听清楚导演的要求，结果NG了好几次。
“cut！”艾米丽终于喊停，“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抱歉。”云倾月用英文回答，“我的语言还没完全适应。”
“这不是语言的问题。”艾米丽走近她，“是你太紧张了。”
她愣住。
“演员最怕的就是害怕失败。”艾米丽说，“一旦你开始担心别人怎么看，你就失去了自由。”
云倾月低下头，没说话。
一旁的时砚悄悄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握了下她的手。
她抬起头，看见他眼里写着两个字：别怕。
那天收工后，两人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风很大，吹得人脸颊发红。
“今天我演得很差。”她开口。
“你知道我第一次试镜是什么样子吗？”时砚忽然说，“我把台词全忘了，还摔了一跤。”
她转头看他：“真的？”
“真的。”他点头，“但我现在不是也能站在镜头前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总是这样，每次我快崩溃的时候，你都能把我拉回来。”
“那是因为你值得。”他说。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我只是……有点害怕。”她轻声说，“在这里，我不是那个所有人都仰望的影后，我只是一个需要重新学习的演员。”
“那就从零开始。”他说，“我们一起。”
她点点头，抬手揉了揉眼睛。
远处的钟声再次响起，天已经黑了。
他们走进酒店大堂，电梯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苏璃。
她看见他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们今天的戏……拍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