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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问之席的空间里,命运母线的震颤突然加剧。
最深处那道银线泛开的金光如活物般游走,将林墨识海搅起惊涛。
他踉跄一步,右手本能地按住太阳穴——记忆碎片不再是模糊的剪影,而是像被人扯掉蒙尘的布幔,露出清晰的画面。
“那是……”叶婉清的古琴弦突然绷直,琴身泛起与母线同频的震颤。
她本站在林墨三步外,此刻却不受控地向前半步,眼尾泛红,“他的剑穗……和我宗镇门玉简上的纹路一样。”
林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光带尽头,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青年正站在九问之席中央。
那人穿月白广袖,发间没有束发玉簪,只随意用青绳系着,腰间挂着枚锈迹斑斑的印玺——正是林墨掌心这枚的“原版”。
他的指尖悬在半空,像是刚按过某道阵法,身后浮动着千万道命运光带,每一道都亮得刺目。
“我不愿成为新的枷锁。”青年开口时,林墨的喉间竟泛起同样的震动,仿佛这句话是从他自己胸腔里滚出来的,“我愿做自由之路的起点。”
“噗——”星陨王突然单膝跪地。
他肩甲上的星辰裂痕已蔓延至脖颈,原本璀璨的星芒此刻像被泼了墨汁,“不可能……这是源初境亲手封印的记忆,连我等源初境代行者都无权查阅……”
“因为你是代行者,不是选择者。”青鸾的声音从林墨左侧传来。
这位命书化身不知何时展开了半透明的书页,指尖沾着金粉,正顺着母线轨迹描摹,“千年前的命运节点,被源初境用‘因果销蚀’抹去了。但你……”她抬眼看向林墨,眼底翻涌着命书特有的混沌流光,“你的吞噬体质在共鸣时,连带着把当年被剥离的记忆碎片吞回来了。”
林墨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望着光中的青年,脑海里闪过无数碎片:第一次在古玩街摸到青玉时,识海传来的灼烧感;破妄能力觉醒那晚,梦见自己站在血月之下,挥剑斩断金色锁链;甚至每次吞噬灵气时,总有种“这力量本就该属于我”的熟悉感。
“他是你前世的前身。”青鸾的书页翻到某一页,上面用金漆写着已经模糊的“命运引导者”四字,“源初境选中他,要他成为新的天道代言人,用单一规则框定所有修士的进化路径。但他在最后关头……”她指尖划过青年身后断裂的神链虚影,“主动切断了与命运母线的连接。这一斩,让修真界失去了明确的晋升指引,却也让源初境再无法直接干涉下界。”
“所以现在的停滞期……”叶婉清突然插话。
她的指尖还按在古琴上,琴弦却已自动弹出《问心诀》的调子,“是源初境在等下一个引导者?”
“更准确地说——”林墨盯着光中的自己,喉结滚动,“是在等一个愿意被框定的引导者。”他忽然低头看向掌心的印玺。
这枚原本温凉的玉印此刻烫得惊人,像是要把千年的执念烙进他血肉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吞噬体质。前世他为了打破‘只有成神一条路’的规则,主动剥离了‘统御’与‘吞噬’两种力量。统御用来引导,吞噬用来打破——现在这些碎片,通过传承和修炼,正在我身上复原。”
“荒谬!”星陨王突然暴起。
他的星芒虽散,却仍有半枚破碎的星辰悬浮在掌心,“你可知当年那场切断导致多少修士走火入魔?多少秘境崩溃?源初境是为了保护下界!”
“保护?”林墨的瞳孔突然泛起紫金色。
他能清晰感觉到,命运母线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是前世那道未完成的契约,是千万修士被抹去的选择,“如果保护意味着只能走一条路,那和圈养有什么区别?”
话音未落,他突然将印玺按向母线的裂缝。
“林墨!”叶婉清的古琴发出尖锐的嗡鸣。
她想冲过去拉他,却被一道金色光壁挡住——那是命运母线自动生成的护障。
印玺入缝的瞬间,九问之席的空间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林墨的识海被剧痛淹没,却也在同一刻,他“看”到了更多:前世的自己站在血月之下,身后是跪了一地的修士,他们的眼睛里不是恐惧,而是期待;他挥剑时,千万凡人举着火把从山脚下涌来,火光映亮了“拒绝成神”四个血字;最后他割断神链时,一滴血落在印玺上,凝成一行小字:自由契约——予所有可能以存在之权。
“真正的进化,不是选择一条路。”林墨的声音混着前世与今生的重叠,震得母线光带嗡嗡作响,“是让所有道路都有存在的权利。”
命运母线突然炸裂。
原本整齐的光带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分裂出无数细流。
每条细流里都浮动着不同的未来:有修士在实验室里用灵能驱动芯片,有凡人握着刻满符文的手机笑闹,有叶婉清抱着古琴站在现代大学的讲台上,也有林墨自己穿着白大褂调试着什么灵能仪器……
星陨王的星辰彻底熄灭。
他瘫坐在地,望着漫天分裂的光带,终于露出恐惧之外的神情——那是某种被颠覆的迷茫。
叶婉清的古琴弦突然全部崩断。
她却笑了,眼泪顺着脸颊砸在琴面上,溅起细小的金芒:“原来当年我找你问‘修行的意义’时,你说的‘等答案’,是这个答案。”
青鸾的书页疯狂翻动,她却没有去管,只是望着林墨,眼底的混沌渐渐凝成清明:“命书……开始重新书写了。”
就在这时。
命运母线最深处,传来一道沙哑的轻笑。
“自由?”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以为自己是在解放命运?”
林墨的后背瞬间绷直。
他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母线裂缝里,正渗出一团黑雾。
黑雾缓缓凝聚,最终勾勒出一个人形——灰袍,面容模糊,仿佛被刻意抹去了所有特征。
叶婉清的断弦突然无风自动,在她指尖凝成一把半透明的琴剑。
青鸾的书页“啪”地合上,封面上浮现出一个林墨从未见过的血字。
而那道黑影,只是站在裂缝里,望着他们,又低低笑了一声。
“不过是打开了另一场博弈的序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