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长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度讽刺的冷笑：“也就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吗？”
“对！就是一见钟情！”苏小米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这样就能说服李长夜，也说服自己。
李长夜看着她这副“真诚”的模样，脸上的冷笑，变成了无声的、充满了悲哀的大笑。
他笑得肩膀都在颤抖，笑得眼角都泛起了泪光。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私人手机。
这个手机，她从未见过。
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将手机，推到了苏小米的面前。
“我在三年前，见过你，你可曾知道？”
苏小米愣了一下，看着他那陌生的手机，又看了看他那双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可能……我们之前没见过面。”她下意识地否认。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觉得，我甚至都快忘了。”
李长告冷笑道:“可偶然，我看到了一些寰宇影业那边新人选拔的照片，其中一个女孩长的很像你，这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于是我翻了翻我以前的旧东西，才找到了这个。”
他的目光，示意她看手机屏幕。
苏小米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像素不高，甚至有些模糊，像是很多年前的手机拍摄的。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装修普通的咖啡厅。
照片的主角，是她自己。
是四年前的她。
那时候的她，还是一名大四的学生，脸上带着未脱的青涩和对未来的憧憬。
她坐在窗边，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很美，美得像一幅画。
苏小米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你……你怎么可能有我的照片？！”她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那是四年前的夏天。”李长夜的声音，变得飘忽而遥远，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当初为了勤工俭学，在这家咖啡店里打工。当时，我是服务员。”
服务员……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苏小米的脑海中炸响。
她的记忆，被强行拉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午后。
她想起来了，那天，她和同学约在那家咖啡店讨论毕业论文。
她记得，当时确实有一个看起来很青涩、很穷酸的服务员，总是偷偷地看她。
“我偶然见到了你，觉得你很美，就像电影里的女主角。”
李长夜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自嘲的惨笑：“于是，我偷偷拍下了你的照片。不仅如此，我还记得，在我鼓起勇气，在你离开前，红着脸去向你要联系方式时……你并未给我。”
轰！
苏小米的脑子，彻底炸开了。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服务员！那个穿着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制服，眼神怯懦，手上还沾着咖啡渍的年轻男孩！
是他！
竟然是他！
“你……你就是当时那个服务员？”她的声音在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她努力地回想，试图为自己辩解，“可……可我记得，我当时并未跟你发生什么冲突……”
“自然是没有。”李长夜的冷笑，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里：“因为你当时，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只是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就像赶走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一样，然后头也不回地和你的朋友们，笑着走出了咖啡店，完全把我无视了。”
“你无视得那么彻底，那么理所当然，以至于你今天，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苏小米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无数个耳光，火辣辣地疼。
羞耻、难堪、惊恐、荒谬……种种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彻底呆住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偶像剧里那种“霸道总裁曾经是爱慕我的穷小子”的浪漫情节，会以如此难堪和残忍的方式，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长夜转过头去，不再看她那张惨白的脸。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黑夜，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自嘲。
“那也很正常。当时的我是什么？一个小服务员，一个月拿着两千块的工资，浑身都散发着贫穷的酸臭味。而你呢？你是名牌大学的校花，是天之骄女。你看不上我，是天经地义的。”
他的声音平静下来，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苏小米的心上。
“可问题来了，苏小米。”
他缓缓地将头转了回来，目光如刀。
“你所谓的‘一见钟情’，似乎并不包括当时干服务员的我。”
苏小米彻底愣住了，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辩解，在这张照片，在这段被揭开的、难堪的往事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李长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残忍的笑容。
“你说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当然了解。我太了解了。”
“不管任何一个男人坐在我的位置上，无论这个男人是不是我，你依然会爱上他，不是吗？”
“不……不是的……”苏小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辩解，听起来是如此的虚弱和无力。
“那你如何解释！”李长夜咄咄逼人，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当初我还是穷小子的时候，你看都不看我一眼？难道四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不是同一个人吗？”
苏小米彻底呆住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内心的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李长夜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灵魂深处最不愿承认的、最功利、最虚荣的一面。
是啊……
她扪心自问。
如果今天坐在寰宇集团董事长位置上的，是一个五十多岁、脑满肠肥的秃顶男人，她还会“一见钟情”吗？她还会像现在这样，为他神魂颠倒，为他吃醋流泪吗？
答案……或许是否定的。
她依然会尽心尽力地工作，会去迎合他，会去讨好他，但那更多的是出于对权力和财富的向往，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投入所谓的“真感情”。
李长夜的年轻、强大，恰好完美地契合了她对“理想伴侣”的所有幻想，让她在这场权力的追逐中，自欺欺人地为自己的野心，披上了一件名为“爱情”的华丽外衣。
而现在，这件外衣，被李长夜亲手、无情地撕得粉碎。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李长夜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荒凉和悲怆。
“我是渣男，那又如何？你以为你就很专情吗？”
“你爱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份，我的财富，我能带给你的一切！这个人可以叫李长夜，也可以叫王长夜。甚至可以叫张三，李四，没什么区别！”
苏小米沉默了。
在这一刻，她内心也在怀疑自己。
是啊，自己到底爱不爱李长夜？还是说，自己只是爱上了这种站在权力之巅、俯瞰众生的感觉，而李长夜，只是这种感觉的载体？
她分不清了。
李长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她咬破的衬衫领口，脸上的神色，重新恢复了淡漠。
“在这个世代，爱情，是最廉价，也是最奢侈的东西。”
他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办公室里，只留下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苏小米。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接下来，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第一，我调你去下面任意一家子公司，担任副总裁，年薪三百万，配车配房。从此以后，我们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第二，继续当我的女秘书。但是，你要彻底抛弃和我结婚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不可能和你结婚。”
苏小米浑身猛地一颤，这两个选择，对她来说，都无比残忍。
第一个，意味着她将彻底远离权力的中心，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光环。第二个，则意味着她要接受一个情妇的身份，永远没有名分。
过了许久，她用尽全身力气，沙哑地开口：“那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你在一起。”
她还在做最后的、卑微的争取。她想要一个保障，一个承诺。
李长夜的背影顿了顿，随即，传来一声轻笑。
“只要你给我生下孩子。”
他终于给出了她想要的，也是他早已准备好的筹码：“我就会给你，给你和孩子，一份你永远想象不到的好处。寰宇集团的子公司股份，信托基金，足够你们几代人挥霍的财富。这个承诺，比任何一张结婚证，都更实在。”
孩子。
用孩子来绑定关系，用血脉来延续利益。
这才是帝王最终的、也是最稳固的选择。
苏小米的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了。
她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她所有的爱情幻想，都被现实击得粉碎。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离开他，她将一无所有。
留下来，她至少还能抓住这根通往云端的、唯一的藤蔓。
她缓缓地、无力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不言中。
李长夜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没有再停留，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苏小米一个人，瘫软地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在夜色中平稳地行驶着。
李长夜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但脑海中却无法平静。
他拿出那个私人手机，再次点开了那张四年前的照片。
照片上的苏小米，笑容青涩，眼神清澈，充满了对世界的美好向往。
那时候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虽然贫穷，但心中也曾有过最纯粹的悸动，也曾鼓起勇气，去追逐一份遥不可及的美好。
可是，现实给了他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她的无视，让他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在阶级和财富的鸿沟面前，所谓的真诚和勇气，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值一提。
从那天起，他似乎就变了。
他将这张照片，连同那份卑微的、被践踏的心情，一起锁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他开始疯狂地追逐成功，追逐权力，他要成为那个可以俯视一切、让所有人都无法无视他的存在。
他做到了。
可当他站上顶峰，当曾经遥不可及的女神，如今对他曲意逢迎、投怀送抱时，他却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份纯粹的心动了。
他把她遗忘了，又或者说，他把那个曾经卑微的自己，彻底遗忘了。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那根刺，一直都扎在心里，从未拔出。
“说到底……”
李长夜看着照片上巧笑嫣然的女孩，脸上露出一抹极度复杂的冷笑。
“爱情，太好笑了。”
他随手将手机扔在一边，彻底闭上了眼睛，将一切情绪，都隔绝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