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陈新甲这个宁前兵备佥事不在京师,故此朱由检的谈话就得是再拖延一二了。
次日一早。
张书缘便早早跟一众朝臣出现在了奉天殿廊下,这在他入朝之时还瞧见了许多生面孔。
没错,这群生面孔,正是来自去年辛未科举的新科官员!
而这次科举是在去年的六月中旬之后开始的,主持的科举的人是周延儒那个老匹夫。
殿试则是由朱由检亲自考核。
说实话,这不是张书缘不想踢了周延儒这个货,而是碍于眼下的朝廷是事务繁多需要平衡多方,这要不然的话,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就建议朱由检清理掉他的。
而此次中举之人也是豪杰与奸佞并存,有殉国战死的马世奇、范志完、翟翼,也有于地方有大德的陆自岳、纪五伦、叶高标,当然这亦有叛降的张秉贞、王佐,更有他周延儒所提拔的吴伟业、陈于泰、张溥等人。
看了他们这些新贵一眼,张书缘就摇了摇头,这刚准备进殿便就瞧见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温体仁。
“阁老。”
随着温体仁的出现,在场的一众文武便就向他施礼了,而温体仁则是虎步四迈,点着头就奔向了张书缘。
“见过阁老。”
随着温体仁抵近,张书缘也的是像旁人一样向他施礼。
“诶,张阁使不得使不得啊,这要论礼节你我二人应同施礼才是。”
面对张书缘,他温体仁是不敢托大,而且这要真论起来,人张书缘的实权品级搞不好是要比自己高的,因为这自这个时空的朱由检继位以来,这那一条国策是与他张书缘无关?
“呵呵,阁老言过了。对了,阁老眼下不应该是在我南方诸省?”
与温体仁寒暄了两句,张书缘便有些好奇的开了口。
“唉,这非是本阁不愿实心办公,而是这有人在捣乱呐!”
见张书缘这么一问,温体仁旋即就摆出了万般不由人的姿态,那感觉是好似在地方上见到了什么极为惊恐之事。
“哦?有人捣乱?”
听到这话,张书缘瞬间就眼神迷离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些变化。
因为,他发现这家伙是按耐不住想搞事了!
“正是,本阁在我南直隶布政之时,偶遇落榜之士举报,言说是这有人在暗饱私囊从科举之中牟利。你且看看这份供词。”
果然,他温体仁是要对钱谦益下手了!
这说起来,他与钱谦益的恩怨,也不止于原先的东浙之争,而是有关于“挖墙角”和“撤梯子”。
在当初张书缘同众人一起倒了阉之后,众多大臣们便开始了给朱由检进言推举阁臣了。
可在当时,钱谦益就在考虑,如果让温体仁与周延儒入了阁,那他东林党人可就危在旦夕了,故此他便就自作主张的去派人阻止了。
而他阻止的办法就是,遣派前任礼部给事中瞿式耜,去当说客走动蛊惑,让那些主推温体仁和周延儒的人掉头转向,站到了以东林党为主的成基命和自己这边。
虽说当时朱由检是没采用他们双方的举荐,但温体仁却不是傻子和瞎子,而且再加上后来的弹劾差点被搞死,故此他温体仁就记恨上了钱谦益与东林党。
而他此次的动手就是要打他东林党的新一代,顺便也给自己报仇一二!
……
“这…这简直是无耻之尤,竟敢在我天下士子之身敛财!”
接过温体仁的递来的奏疏之后,张书缘就随意的翻看了两下,而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瞬间就被气红了眼,差点没将手中的象简给扔了。
只见这份奏疏的内容中是详细列举了钱谦益等贼人的贪墨舞弊,他们在科考之中贩卖名次,从秀才到进士无所不包!
而其定价是,秀才卖二百两,举人卖七百两,贡士卖一千两,进士卖五千两!
这最让张书缘感到气愤的是,这份举报信里还列举了他们的手段,一是让人代考,二是递小抄,三是留暗语故打高分!
“是啊,此案震动骇人,故此本阁才星夜兼程的往回赶呐!”
听到张书缘是如此的气愤,温体仁瞬间就有更大的把握去干东林党了。
“阁老,如此骇案……”
咚。
就在张书缘想拉着温体仁说些什么时,代表开朝的朝钟便被人敲响了。
没辙,见开朝了,他二人就只得是入朝开会了。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入殿之后百官喝迎,朱由检便就在这呼和声中坐上了皇位。
“诸卿平身。”
一语落下,朱由检便就发现了突兀的温体仁。
“眼下我朝之军即将出征归来,诸位爱卿可曾勘阅我军战功?”
朱由检这话,虽说是在问所有人,但眼神却是看向了兵部和都察院。
“回禀陛下,臣等勘看过了前线汇报,以于前日完成了汇总。”
见皇帝看过来了,担任兵科给事中的薛国观,及负责监察山东的御史李梦辰便就站出来回话了。(在明朝负责勘验辽东的权力,是归属到山东府的监察御史。)
这李梦辰也是朝中的一大忠臣,据记载,自他在元年列为甲等之后,就担任了庶吉士、及兵科给事中,更是于崇祯四年时起,就多次上奏言军民及加派之弊了。但奈何,在原历史中的大明是苦于无财可用,以至于四年之后是遍地的灾荒与民变,并最终被李自成攻破了京师。
而在被李自成近逼睢州后,旋即就对李梦辰展开了招降活动,但他李梦辰却是抵死不从,并最后与妻子一道病饿死在了睢州。
……
“既然已有汇总,那就给诸位臣公报一报吧,正好也议一议我大军的风采及嘉奖。”
见他二人是做好了此事,那朱由检自然就不愿意放过机会给军人表功了。
“是。”
于是,薛国观就与李梦辰一道向众人言说起了关外的将帅及涌现的底层功勋们了。
抛出秦良玉、满桂及张世泽等武将不说,单说那芸芸底层就在这一战中涌现出了一大批的忠勇军士。
这虽说是眼下的大明将士孱弱,但这他们的战场表现却还是不亚于关宁军及勋贵那帮人一点的,有带残部死战不退的,亦有烈火焚身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当然还有那爬冰卧雪斩获敌将的,总之在那战场之上是不缺乏勇武之辈!
在这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七位军卒,而这七人分别叫做于立辉、王三狗、钱向文、卫三、严狗儿、俞耀光、潘乐。
而他们这几位几乎都是从那死人堆爬出来的狠人,就比如王三狗。他在攻黄花甸堡时,是身负炸药,以一己之力拼死炸开了黄花甸堡的城门!
还有那严狗儿更是了不得,在与岫岩厮杀时,是拼着死战之意冲入了敌军的城头上,用一杆长枪就拦阻了三十名建奴,为洪承畴的夺城奠定了契机!
时间缓缓流逝,这份长长的功名录是念了有半个多时辰。
随着薛国观与李梦辰二人的言罢,在场的一众文武便就备受感动了起来。
而朱由检也是感动的不行,眼睛红的就差没哭出声了。
“启奏陛下,如此忠勇之人,我朝应期许大嘉奖,故此,臣李梦辰请奏,将这些战死及奇迹之人封为忠武以树我朝之楷模!”
言完了将士们的战功之后,李梦辰旋即就站出来为他们请功了。
“准!战死之辈迁入英武祠封忠烈,死战不退者封千户,嗣可承之!另外在遣地方大臣抬匾入府彰显其殊荣!还有我翰林院要为这些忠烈着书立传,朕要让世人铭记他们的大德!”
见有人带头了,朱由检当即就准了此事。
“臣等遵旨。”
对于小卒们的升官,在场的文武很是不怎么在意,毕竟小卒终究是小卒,哪怕是上了台面后,那也是有办法驱使的。
“启奏陛下,我一品诰命夫人等该如何嘉奖?”
事情聊到了这里,在场的一众文武便就谈起了秦良玉等人的战功了。
“此役诸位爱卿怎么看?”
稍微擦了擦脸,朱由检便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启奏陛下,臣钱谦益认为,此役于我朝而言乃属攻守异势之战。故此,我朝应着重嘉奖关宁军,毕竟若无何总兵等人提前入战,只怕我锦州将被敌大踏城池,击于关门之前了。”
见讨论起了分蛋糕了,钱谦益这个东林清流就想增强与关宁军的联系了。
“陛下,臣谢升不赞,这虽说我关宁军是勇猛向前且战功无算不假,但其部也布略失策致我大军战损破重,更引得我祖大寿总兵强行出城突围致使眼下失踪不见。故此,微臣以为关宁军之赏决不可高于我关内各所!”
见钱谦益出手了,谢升旋即就站出来抨击了。
“是啊陛下,这关宁军处战不佳,使我大军损失惨重,若非我诰命夫人及英国公急速抵达,这恐怕我关外诸城将会不保啊!”
瞬时间,这朝中又展开了本色,各种互喷之词是不绝于耳。
“此事内阁怎么论?”
见这群文官又开始吵吵了,朱由检当即就将皮球给踢给了温体仁。
“启奏陛下,此事我内阁有些讨论,但时至眼下,我大军各部均有建树,故此,臣以为,我关宁军之统帅应许嘉奖,但此嘉奖应与诰命夫人等有所区别。”
“嗯,那你以为,袁军门之麾下该如何赏赐?我诰命夫人及忠勇武勋又该如何嘉奖?”
听到温体仁的话,朱由检也有些纳闷了,心说这老小子不应该是去搞关宁军的么?
“回禀陛下,我关宁军在战之初虽有错漏,但好在我袁老督师力挽狂澜及时调整方略,故此,臣以为应嘉奖我关宁将士官升一级,何可纲等总兵应加封昭武将军或都督同知一职。至于我两位都督,臣以为应加封太子少师或赐武爵。”
“至于我诰命夫人,臣则想请奏陛下赐侯爵,其麾下之将官升二级。”
“而我都督府之战帅,则应按功升都督佥事或轻车都尉等位。”
而温体仁这话,看似是在为关宁军说话,但在那实际上却是为了他后续扫平东林党做铺垫,毕竟我都给了你辽东好处了,你怎么也得要给我点面子吧?
的确,眼下辽东的情况是步入了内外混扎的情景之下,所以这无论是对东林也好,还是浙温也罢,他何可纲等人都是愿意给几份面子的,而袁可立虽说能压得住他们,可是这也不能一直压制还需激励等手段。
当然,就在温体仁说出这些话时,毛文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但还没等他打断温体仁的话,就被东林党的刘宗周给抢先了。
“启奏陛下,臣与温大人相左。”
“哦?刘爱卿是何意啊?”
“启奏陛下,臣以为,温大人所言实乃匡国正心之言,但在这之下却有两点微臣不敢苟同,一是我关宁军之赏是否有些有失?二是我毛文龙都督此前所累之绩,这若加封于此,那只怕是使人寒心呐!”
这刘宗周不愧是东林的中流砥柱,面对温体仁时是一点都没带怕的。
“哦?那以刘爱卿之意,我关宁军该如何嘉奖啊?”
“启奏陛下,臣以为,我关宁军之赏要予以加重,应在都督同知之上再加子爵一勋,如此才可告慰人心及在天亡灵。”
“而我毛都督,臣以为则不应嘉奖,反可追述其罪!毛都督之罪,一先惊我山东,罪二值守不严大兴商贸,罪三阳奉阴违忤逆调令,罪四通虏……”
这刘宗周是真狠呐,当着毛文龙的面就给他罗列了十大罪名,而且这哪一条都是能够被诛九族的大罪!
“陛下臣冤枉,臣身在东江无不日日挂念我战局,更于我大凌河之围前夕还出击东夷之腹地,掠得粮草百石,人参数斤,斩敌七十有余!望陛下明见!”
见人要搞自己了,毛文龙就赶忙出来解释。
“毛爱卿之事确有繁杂,但在朕这里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所以,那些未经查证之言刘爱卿就勿要再论了。而毛将军则于此次大战中亦有功勋,故此朕意,赐我毛将军太子少师一职,不知诸位臣公意下如何啊?”
朱由检也是很想借机弄死毛文龙的,但奈何这再想弄死他,他朱由检也知道事情轻重,而且张书缘也跟他说过此人的利弊。
“陛下圣明!”
瞧见朱由检是如此言语了,一直没说话的张书缘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就站了出来。
而随着他出言,温体仁这个内阁首辅也跟着出来唱和了,而在他之后便就是一众浙党之人了。
“好,既然诸卿赞同,那朕便封我毛将军为太子太保,三品勋轻车都尉,入后军督府值任都督同知且轮教第一武院,其子承禄及承斗兄弟任锦衣百户!”
见张书缘配合了,朱由检赶忙就对毛文龙的事儿拍了板。
说实在的,这若是没有这场大战的话。那他与张书缘是说什么也不敢这么操作东江的。
因为他东江镇若没是处在这个背景下,那他毛文龙是必会领兵造反,更不会那么轻易的跟张书缘回京。
而眼下,辽东整体是受损颇重,他东江镇更是在此前列,整个四万人的大军是战死、失踪、掉入山崖了近一万六千人左右,而这等伤亡是足以削弱他在辽东的权势……
“臣…臣叩谢我皇隆恩。”
听到了这话,毛文龙便就松了口气,也知道了自己被皇帝给削实权了。
的确,这太子少师及三品勋轻车都尉等职位,看似是厉害,但实际上却远不如在东江镇逍遥和权利大。
“启奏陛下,可我儿承禄,承斗。极不善稽查,但作战勇猛,故此,臣……”
“诶,毛将军一家为我大明征战了十三载之久。如此之际朕怎还能让将军一家于苦寒之地?将军放心,东江之事尽可交于袁军门。”
见他还想挣扎,朱由检旋即就用劳苦功高去堵他的嘴了。
没辙,皇帝都不让说话了,他还能怎么办?
于是,随着毛文龙的事儿被敲定后,这整个战后的赏赐也就没了矛盾点了。
秦良玉被封了忠贞侯,孙传庭则被封了兵部职方司员外郎,满桂则是被封了太子少保兼定远伯,卢象升是被授予了宁远总兵及飞骑尉,虎大威晋参将,尤世威及尤世禄两兄弟则是加封了右都督(虚衔)及都督佥事。
关宁军方面,袁可立晋柱国,赵率教则晋右都督(虚衔),何可纲晋都指挥同知、朱梅、左辅、吴襄等战将则晋了都督佥事、指挥同知、或指挥佥事等职务,而吴襄之子吴三桂却被朱由检以缺人为由,给调到保定任镇抚……
当然,除了这些以外,朱由检还将自己手上的庄田赐予了他们,而数量是足足有五千八百多顷(五十八万余亩)!
没错,时至眼下,他朱由检手上的两万多顷田土还没清退完,留在手上的是还有足足九千余顷,只不过,这若是算上这次撒出去的田地,那他手上也就只剩那三千余顷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