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晖闻言,眼中怒火稍敛,却多了几分狠戾。
他冷冷瞥了田昭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田监军不必激我,此番出兵,我心中自有计较。
我秦晖领兵多年,从无半途而废之事,不拿下武城,不踏平金陵,我绝不会退兵半步!”
话音落下,他抬手抽出腰间佩剑,剑刃寒光一闪,猛地劈砍在案桌一角。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坚硬的红木案桌被劈下一块,木屑飞溅:“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日,杀猪宰羊,犒劳将士!
后天黎明,全力攻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破武城,让大梁知道,我南楚‘金甲军’的厉害,让萧无漾那黄口小儿尝尝亡国之痛!”
“末将遵旨!”
帐外将领齐声应和,声音带着悍然杀意。
此时,薛礼正站在武城城楼之上,望着城外尸横遍野的惨状,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如铁。
他身上的铠甲早已被鲜血浸透,凝固成暗红的硬块,脸上布满尘土与血污,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
陈恪拄着长枪立在城楼女墙旁,玄铁枪杆被鲜血浸得发乌,枪尖悬着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红痕。
他银甲上密密麻麻的刀痕剑伤交错纵横,暗红的血渍凝固成硬块,与甲胄的冷光交织出惨烈的纹路。
眼底翻涌的悍然杀意几乎要冲破眼眶:“薛将军,秦晖这‘金甲军’果然名不虚传!
玄铁铠甲刀枪难入,士兵个个悍不畏死,这般死磕下去,我军伤亡只会越来越重。
方才清点伤亡,今日一日便折损三万弟兄,再守半月,怕是连守城的兵力都要捉襟见肘了。”
薛礼抬手按住城垛,粗糙的掌心摩挲着被炮火熏黑的砖石,指腹能触到弹痕的凹凸不平。
他望着城外南楚军营连绵的灯火,那灯火在夜色中如饿狼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
沉声道:“秦晖自恃‘金甲军’天下无敌,又在南楚朝堂立下军令状,如今四国退兵,他已是骑虎难下,绝不会轻易罢手。”
夜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鬓角的白发在风中微微颤动,语气却愈发笃定:“但他孤立无援,粮草补给线拉得太长,粮草必然难以持久。
我们只需坚守城池,用滚石、火油、弓箭层层阻击,耗光他的锐气、耗尽他的粮草,不出一月,他自会不战而退。”
陈恪闻言,缓缓点头,目光重新投向城外那片灯火,眉头却未完全舒展。
他深知薛将军所言非虚,可每一日的坚守都伴随着弟兄们的鲜血,那城下堆积的尸体中,有多少是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袍泽?
这般煎熬,比亲自上阵厮杀更磨人,他终究未再多言,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夜半三更,武城外南楚中军大帐内,油灯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帐壁上投下扭曲的暗影,满帐都弥漫着沉郁的戾气。
虽已入寒冬,秦晖仍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狰狞的刀疤,腰间仅束着一条玄色玉带,正焦躁地踱步,脚下的虎皮地毯被踩得沙沙作响。
四国退兵的消息如鲠在喉,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攻打武城多日未果,将士们的锐气也渐渐消磨,再这般拖延下去,别说拿下武城,恐怕连南楚朝堂都要生变。
静谧被帐外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噔噔噔”的声响由远及近,侍卫掀帘而入。
帐外的寒风裹挟着沙尘涌入,吹得烛火猛地晃动,他躬身沉声道:“大将军,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快步闯入,身形佝偻得如同风中残烛,头上的斗篷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刚踏入帐内,还未来得及俯身作揖行礼,一道寒光已然骤然破空而来——秦晖早已从兵器架上抽出长剑,剑刃如流星赶月般直指来人咽喉。
锋利的剑尖堪堪抵着脖颈肌肤,一丝刺痛顺着皮肤蔓延开来,淬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怒斥声震得帐内烛火乱颤:“约定好三日前便动手,为何迟迟没有动静?你家将军是想耍我秦晖不成?
还是觉得我‘金甲军’拿不下这武城,现在想反悔了?”
来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双腿发软险些跪倒在地,忙不迭抬手按住脖颈前的剑刃。
指尖刚触到冰冷的剑身便猛地缩回,声音带着哭腔颤声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小人此番前来,正是奉我家将军之命,专程向将军解释此事!绝非有意拖延!”
说罢,他猛地掀开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面色惨白如纸的脸庞,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汇成水珠滴落。
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急切,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连贯。
秦晖眼底怒意稍敛,却依旧冷厉如霜,剑锋缓缓收回时,“铮”的一声清脆剑鸣划破帐内沉郁。
他转身重重落座主位,座椅被压得发出沉闷声响,双手死死攥住扶手,指节泛白到几乎嵌进木质纹路里。
喉间滚出冰冷的质问:“说!到底怎么回事?若敢有半句虚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来人喉头剧烈滚动,咽下满口干涩,颤巍巍直起身。
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悸:“将军恕罪!原本一切谋划妥当,只待将军攻城时,我家将军便率心腹打开西门,里应外合助将军破城。
可谁曾想,朝廷竟突然派镇东将军陈恪率军驰援,十万大军星夜赶到武城,与薛礼守军汇合后,城防瞬间收紧,最佳时机已错失!”
“这几日薛礼更是防备得密不透风!”
他喘了口气,眼神里满是焦灼与无奈。
“他与陈恪轮流坐镇城楼,全城戒严,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街巷拐角都设了暗哨,我家大人安插的人手别说靠近城门,就连传递消息都得绕三道弯,稍有不慎便会暴露。
今夜小人也是扒着城墙裂缝,硬生生磨破了双手才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