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编城的心脏——明光殿,此刻笼罩在一片肃杀而凝重的氛围中。殿内巨大的青铜蟠龙烛台上,手臂粗的牛油大蜡无声燃烧,跳动的火焰将殿中央那座堪称奇观的巨大寰宇沙盘映照得纤毫毕现。沙盘之上,山川起伏,江河蜿蜒,海洋用深蓝色的琉璃砂铺就。然而,这片精心雕琢的寰宇微缩图景,此刻却被无数象征不同势力的旗帜插满,如同狰狞的獠牙,昭示着帝国骤然严峻的四面烽烟:
* **锡兰岛**:象征大夏的玄鸟旗稳稳插在“镇西堡”位置,棱堡模型旁新增了陈泰、赵广、高绩三块名牌。棱堡外围,几处新标注的烽燧模型显示着防御体系的完善,一道用细密金粉描绘的弧形航线环绕全岛,代表着“飞鱼”快船的日夜巡弋。
* **夷洲岛(台湾)**:一枚刺目的、用黑檀木雕刻的“吴”字大旗,如同毒钉般狠狠扎在象征“安夷堡”的微型堡垒之上!堡垒模型旁,一枚用朱砂点染的细小血滴标记,触目惊心地标注着“求援”二字!
* **陇西祁山**:象征蜀汉的青色箭头模型,正以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姿态,猛烈地撞击在代表曹魏防线的密集黑色壁垒之上,祁山峪口附近甚至插上了象征激战的红色小旗。
* **贵霜(富楼沙)、疏勒、洛阳**:数条用黑线标示的、代表罗马陆路使团的路径,如同阴险的毒蛇,蜿蜒缠绕在这些关键节点之间,蛇头处点缀着象征密约的金币模型。
* **定海城**:一枚小小的“甘述”名牌正被移向港口位置,旁边用蝇头小楷标注着“整备”二字,暗示着东南海疆的临战状态。
夏武帝蒋毅,身着玄色常服,并未高踞御座,而是怀抱年仅三岁的太子蒋晟,立于这象征帝国命运的沙盘之巅。他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沉静似渊,仿佛一座承载着万钧重压的山岳。年幼的太子对眼前这色彩斑斓、旗帜林立的“大玩具”充满了好奇,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地就抓向了沙盘上代表夷洲的那座岛屿模型,小手正好拍在那枚刺眼的“吴”字黑旗上!
“咿呀!” 蒋晟似乎觉得那旗帜碍眼,小手用力推搡着。
殿内侍立的近臣、将领们呼吸都为之一窒。蒋毅深邃的目光瞬间从沙盘上的血色标记移开,落在怀中幼子天真无邪的脸上。他宽厚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儿子那只拍打黑旗的小手,动作沉稳而充满力量,缓缓将其移开。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无声的守护与指引。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目光扫过沙盘上所有那些代表敌意的标记——夷洲的血红“求援”、祁山的青色箭头、贵霜的黑线、洛阳的蛇影……他眼中方才那丝属于父亲的柔和瞬间冻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万年玄冰更寒冷、比出鞘利刃更锋锐的寒芒!那目光最终定格在夷洲与祁山两处,仿佛要将这两处燃起的烽火烙印在灵魂深处。
“晟儿,” 蒋毅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死寂,如同深海中涌动的暗流,虽无雷霆之响,却蕴含着足以熔金断铁的力量,“看,群狼已至。”
他抱着蒋晟,缓步绕着沙盘移动,手指精准而有力地指向一个个敌对的标记:
* 手指重重按在夷洲的“吴”字黑旗上:“东南有碧眼鼠辈(孙权),趁我大军鏖战西洋,行此趁火打劫、背后捅刀之下作勾当!妄图锁我海疆,断我臂膀!”
* 指尖划过指向洛阳的罗马黑线,又掠过祁山的青色箭头,最终停在曹魏的核心区域:“中原有冢中枯骨(曹丕),不甘寂寞,勾结万里之外的蛮夷鹰犬(罗马),妄图借刀杀人,坐收渔利,其心可诛!”
* 目光锐利地锁定在祁山青色箭头的尖端:“西蜀有困龙(诸葛亮),为搏一线生机,不惜孤注一掷,引兵叩关!其志虽坚,其行亦险!”
* 最后,他的手指拂过贵霜、疏勒方向缠绕的罗马黑线,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更有那远来的蛮夷鹰犬(罗马使团),尚在梦中呓语,编织着瓜分寰宇的幻梦,却不知其海上爪牙,早已灰飞烟灭!”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锤,敲打在殿中每一位重臣的心头,将帝国面临的危局剖析得淋漓尽致,更点燃了压抑的怒火与昂扬的战意!
“然,” 蒋毅话锋陡然一转,如同熔岩冲破地壳,爆发出无匹的威严与决心,“豺狼虽众,利齿可断!烽烟虽炽,星火可燎原!我大夏,非鱼肉,乃熔炉!当以铁血铸甲,以智谋为锋,以工巧为盾,将四面烽烟,化为锻我脊梁之烈火!”
他抱着蒋晟,稳稳地走回沙盘主位,目光如电,扫视殿内肃立的文武重臣:
“传旨!”
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1. **“命澎湖水师都尉吕建!”** 蒋毅的手指精准点在沙盘上澎湖列岛的位置,“即刻集结澎湖所有战船、快舟!征调可用民船!载‘陷阵’陆战队精锐一千人,猛火油罐一百五十罐,强弓硬弩、火雷弹丸足备!星夜启程,全速驰援夷洲!告诉吕建,不惜一切代价,务必突破吴贼封锁,接应吴砀部残存将士!若安夷堡已陷,则焚毁东吴滩头所有辎重、战船,断其立足之根!朕要那碧眼贼,在夷洲流尽最后一滴血!”
2. **“飞鸽传书永昌太守庞统!”** 蒋毅的手指划过西域方向,点在疏勒模型上,“西域不稳,乃魏、罗马毒计!着庞统,速遣心腹能吏,携格物院新制琉璃宝器十件、龙编精工环首刀百柄、上等蜀锦百匹!亲赴疏勒、于阗王庭!以利诱之,以威示之!明告其王:罗马舰队犯我海疆,已于定海、锡兰两役,全军尽墨,其帅盖乌斯授首!所谓无敌舰队,已成海底沉渣!勿信魏贼与罗马细作之谣诼煽惑!若再敢刁难我大夏商旅,勾结匪类,待朕扫平东南、北定中原之日,必亲提大军,踏平天山南北!勿谓言之不预!”
3. **“令格物院祭酒,及诸大匠!”** 蒋毅的目光投向殿外格物院方向,带着最深切的期许与最严厉的要求,“举国匠力,优先攻关!其一,‘海蛟级’巨舰龙骨强化结构!给朕找出最坚韧的巨木,以铁箍、铆钉、格物秘胶(鱼胶或生漆混合配方)层层加固,务使龙骨能承载更大风帆、更重弩炮,经得起惊涛骇浪与敌舰撞击!其二,‘伏波弩’连射机括!仿诸葛连弩之巧思,结合格物院齿轮、棘轮之术,研制能速射三矢之新弩!三月!朕只给尔等三个月!”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重锤砸落,“三月之内,朕要看到新式‘海蛟’巨舰龙骨铺设于船坞!要看到‘伏波连弩’试射成功!更强之火,更利之弩,铸我万里海疆之铁壁!此乃国本,不得有误!”
旨意如同三道炽热的流星,带着皇帝无上的意志,瞬间点燃了帝国应对危机的庞大机器。侍立一旁的秉笔中书郎,额头沁出细汗,运笔如飞,将皇帝的每一道口谕,化作盖着鲜红玉玺的正式诏书。传令的禁卫军官接过诏书,甲叶铿锵,飞奔出殿,将战争的指令传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殿外,深秋的寒风渐起,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明光殿高大的朱红廊柱上。然而,这寒意却丝毫吹不散龙编城内那条新近拓宽、以火山灰水泥铺就的“朱雀大道”上蒸腾起的、淡淡的水汽。那是水泥在初凝过程中散发的温热与湿气,带着一种新生的、坚实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目光越过巍峨的宫墙,投向朱雀大道的尽头。那里,是帝国智慧与力量的核心——格物院。此刻,格物院巨大的熔铁高炉正喷吐出更加粗壮、更加汹涌的赤红色烟柱,如同不屈的巨龙,咆哮着直冲云霄!那烟柱在秋日的寒风中顽强地向上攀升,仿佛要将天空也捅出一个窟窿!
“铛——!铛——!铛——!”
“轰!轰!轰!”
铁锤锻打巨型金属构件的沉重轰鸣,高炉鼓风箱发出的沉闷咆哮,以及无数工匠在巨大工棚内协同劳作发出的、节奏铿锵的号子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宏大无比、永不停歇的声浪洪流!它穿透了宫墙,压过了风声,在龙编城的上空日夜不息地回荡、激荡!
这声音,是帝国在四面烽烟骤然合围之下,那颗强劲心脏搏动的声音!它充满了焦灼,充满了力量,更充满了向一切汹涌而来的惊涛骇浪,发出最不屈、最狂野咆哮的意志!帝国的命运之舟,已驶入风暴的核心,但龙骨正在被疯狂加固,新的利刃正在熔炉中淬炼!星火已燃,燎原之势,正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