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看着小阁老那张阴沉大胖脸,而且小阁老的神情越来越不善。
才说几句话,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白榆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作为组织的新人是不是表现的太过于操切了,引起了逆反心?
主要是白榆两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想象着严党那丰富的资源,就忍不住想狠狠吃一口。
不过看来是无法一口吃成胖子了,白榆开口道:“先不说功名了,还是说说钱吧。”
严世蕃不爽的抬杠说:“我也不想说钱。”
白榆诧异的问道:“那我们之间还能说什么?”
不谈钱和功名,难道我加入严党是为了价值观?没这么搞笑吧?
而后白榆又道:“不瞒你说,我给严党带来的价值,肯定要超过一万两。
其实我现在要就这一万两,是为了帮助我们严党布局或者说下注。”
“什么布局和下注?”严世蕃的脸色缓和了些。
白榆答道:“我要把这一万两送到裕王府去。”
严世蕃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严党是支持景王的?”
白榆笑道:“乾坤未定,焉知谁是真龙?两头下注最为稳妥,这个道理小阁老不该不懂。”
严世蕃不满的说:“我直接把钱送到裕王府不就好了?”
白榆非常肯定的拒绝说:“当然不行,你不能亲自出面。一是会引发景王府不满意,有违两头都下注本意,那就不值当了。
二是由于多年积怨,裕王府未必敢直接收小阁老你的银子啊。
他们不敢确定小阁老送银子过去,里面会不会有阴谋。
而且如果裕王府收了小阁老的银子,以后万一裕王践大宝,那他们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名声不怎么样的严党?”
而后白榆说了个具体方案,“所以如果小阁老想下注,就只能委托我送银子,而且我也只送到老师陈以勤那里。
再由陈老师转交给裕王,这样过两道手,裕王才敢收下。
说实话,现在能安全往裕王府大笔输送银子的渠道不多,我这算一条。”
作为一个政客,严世蕃拒绝不了两头下注的诱惑。
“一万两太多了吧?”严世蕃还是不满意这个数字。
白榆答道:“既然要下注,就下的重一点,如此来才能让裕王震撼并且印象深刻。
不然只是一笔小财,怎么能让裕王产生印象?”
任凭白榆巧舌如簧,严世蕃也不会拿一万两出来给这个才第一天入伙的人。
“二千两。”严世蕃考虑再三给了个数字,标准是就算扔到水里也不会心疼。
白榆抬了一手:“三千两。”
“成交!”严世蕃答应了。
白榆虽然有点遗憾,感觉抬价抬少了,但是有三千两也可以了。
不着急,来日方长,羊毛慢慢薅。
再怎么着,这严世蕃比陆炳大方多了,气量也更大。
严党虽然在外面名声很差,但严氏父子对党羽还挺不错。
“现在就准备好吧,今天我就送过去。”白榆说。
严世蕃狐疑的说:“你为何如此积极?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就差明问,难道你是裕王府的卧底?
由此可见顶尖政客没一个不多疑的,只是多疑程度轻重各有不同。
白榆继续解释说:“眼下也是快过年的时候,据我所知,裕王府那边穷的快揭不开锅了,这时候送钱相当于雪中送炭。
同样多的银两,可以获得更多的感激!如果被别人抢了先,就没这么好的效果。
至于我对严党的忠诚,口说无凭,请小阁老今后看我表现吧!
我迟早要有一天,让小阁老发自内心的把一万两给我!”
拿到银票后,白榆暗自感慨,还是跟着严党混有钱啊。
先前自己费劲巴拉的坑蒙拐骗,往往也就到手一二百两;搞了几百两公款,就被追着治罪。
而严世蕃只需略微一出手,就是三千两。
对严世蕃来说,这肯定也只是个投石问路不肉痛的数字。
对严世蕃说:“陈老师一般晚上才回家,等到傍晚我就出发去陈府。”
严世蕃看了看日头,“还有点时间,先喝几杯,算是庆祝你入门!”
几杯酒下肚后,白榆想起一个问题,原来不大好问。
而现在既然已经成为严党一份子,就可以开口了。
“敢问小阁老,为何只支持景王,对裕王却多有刁难?这样单边选择,并不太明智吧?”
历史上严党完全站错了队,等裕王和景王胜负之分出来后,立刻就尴尬了。
以严氏父子的权谋,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白榆只想趁着严党还在巅峰末尾,搭一回顺风车捞点好处,没有拯救严党未来的意图,就是纯粹好奇。
严世蕃叹口气,回答说:“早年间,皇上让我去景王府当了一段时间老师,你说我还能怎么选?”
白榆恍然大悟,如果有这种渊源,那就别无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帝君这是故意的吧?”白榆猜测说,“强制我们严党和景王绑定?”
严世蕃无奈的说:“是啊,那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不知道,景王比裕王年纪更小,如果要立长不占优?”
白榆忍不住感慨,“这就是帝王心术啊。”
严世蕃闷了一口酒,有点苦涩的说:“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
我靠!白榆直接呛了一下,猛烈的咳嗽起来。
这话从你这个神豪小阁老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极其违和啊!
到了傍晚,白榆告辞严世蕃,带着酒气乘车从灯市口严府离开。
回到西城,熟门熟路的找到陈以勤府邸,在门房问了下,得知陈老师已经回来了。
于是白榆这个弟子登堂入室,直接来到书房。
陈以勤也不说话,就脸色复杂的看着白榆,眉头紧锁。
白榆见状,试探着问道:“老师已经知道了?”
陈以勤答道:“诏旨都是明发,什么消息传不开?尤其还是一个热门话题的处理结果。
谁还看不出其中内涵,你和严世蕃算是勾结在一起了?”
白榆当然知道,严党要说势力大也真大,要说名声差也是真差。
用了十几年时间,党同伐异、大肆捞钱的严党成功把自己变成了人嫌狗憎的形象。
就算陈以勤现在直接宣布断绝师生关系,那都不稀奇,还会获得士林的叫好,从此名望更上一层楼。
白榆没有着急解释,只问道:“老师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陈以勤嘴角抽了抽,“你上次说要干点违背道德的事情,原来指的是投靠严党?你当时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了?”
白榆连忙道:“违背道德的前提是,为了裕王府大局,我也算是忍辱负重啊!”
陈以勤有点怀疑的说:“你当真这么想的?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
白榆便掏出数目足以震撼大多数人的银票,“这是严世蕃下午给我的三千两,我全部捐给裕王府!”
要是自家缺钱,陈以勤真不会收这笔巨款。
但现在是裕王府急需钱财,这让陈以勤面对巨款就有点绷不住。
“这钱是你的,还是严世蕃的?”陈以勤问道。
白榆把银票从桌上推了过去,诚恳的说:“是谁的没区别,老师收下吧,请转交给裕王。
当初我说过,会千方百计的为裕王府赚钱,为此不惜牺牲自我,现在我做到了。
请老师不要看不起我的牺牲,不要让我的牺牲毫无意义。”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以勤就把银票收下了。
白榆决定在道德上再给点压力,免得陈老师受不了闲言碎语,解除师生关系。
“多谢老师的体谅!”白榆低头说,“我虽然身在严党,但我心始终在裕王府。
除了搞钱之外,我还会尽力化解严党对裕王府的刁难,帮助裕王府度过难关,这就是我加入严党的意义!
我想裕王府需要我这样的人,但却不是每个人都敢于忍辱负重。
只能说,我们都在努力的活着。”
“随便你吧。”陈以勤也分不清人心的真真假假了,感觉只有手里的银票是最实在的。
无论白榆内心到底是什么,至少他实实在在的为裕王府搞钱。
有了手里的银票,起码裕王府可以过个好年了。
临走时,陈以勤习惯性的叮嘱道:“不要忘记学业,争取一次考过乡试会试,早日取得功名。
算了,这些都是废话,加入严党岂有考不过的道理?
但将来如果通过严党途径入仕,只怕就摆脱不了严党的桎梏了。”
白榆却不大担心这些,郑重其事的对陈老师说:“老师保重,我下次搞到钱了再过来。”
“啊,对了!”白榆刚才煽情过猛,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老师千万记得,请裕王给我写个收据,切记切记!”
陈以勤:“......”
白榆又道:“我搞了这么多钱,这点要求总能得到满足吧?”
裕王的感激可以不要,好听的片汤话可以不要,甚至回礼都可以不要,只有收据是必要!
只有这个收据,才能在未来实打实的证明说,“我是裕王十年老粉”。
混严党的黑历史能不能彻底洗白,就靠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