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老师这里出来后,白榆就回了家,睡了一个整觉。
这是近半月以来,白榆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仿佛之前的困扰瞬间烟消云散。
不考虑身后名的话,抱上了强力大腿就是这种感觉,甭管这个大腿是不是奸党。
休息两日后,白榆想了想,决定先想法子把身上的案子了结,不然身上挂着案子难免麻烦。
然后再去国子监点个卯,落实分班结果,这关系到乡试参加名额,不可马虎疏忽。
上午到了锦衣卫总衙,白榆站在前堂吆喝着说:“钱威!出来审案啦!”
钱指挥出来后没好气的说:“已经审完了!”
白榆诧异的说:“审完了?我怎么不知道?”
钱指挥答道:“已经将审问结果移送到刑部判决,现在能告诉你什么?”
锦衣卫说是拥有司法权,其实严格来说只能算半个司法权。
可以调查和审案,但审完后要送到刑部去判。只有审没有判,所以只能算半个司法权。
“这么快?”白榆真的挺意外,“我以为你们还要拖延,然后再找机会搞事。”
钱指挥说:“拖延没有意义了,因为我们无论怎么审,送到刑部后都没卵用了。”
白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什么叫送到刑部就没卵用了?”
钱指挥阴阳怪气的说:“首先恭喜你成功投靠小阁老,再次成为有靠山的人。
其次,我们根据最新相关圣旨里你和严世蕃蛇鼠一窝的精神,审理结果是你和严世蕃两人联手贪污了一千两研发经费。
第三,刑部向来是严党重灾区,你懂吧?”
白榆终于懂了,刑部里面严党多,还能把同党判罪?
结果肯定是证据不足之类的,然后宣判无罪了。
毕竟自己又不是钦犯,案子也不是诏狱的,不需要考虑皇帝意志,刑部自然不用给锦衣卫面子。
有缇帅陆炳的意志也没用,自己和严世蕃被皇帝绑在一起了,刑部再怎么也不可能为陆炳就判了严世蕃啊。
白榆感慨道:“今年惹了这么多官司,为了一个公正结果,哪次不是使尽浑身解数?
唯有这次,正义来的最轻松。”
踏马的!难怪严世蕃犯了那么多事情,还逍遥法外,原来都是这么玩的。
早知道混最大奸党这么爽,当初就不那么矫情了。
从锦衣卫总衙离开,白榆来到对面的青龙街区,站在了礼部大门外。
外墙上的诗词依然还在,毕竟礼部是搞文化的地方,事情要讲究个风雅。
面对自己那首《一念神魔》七律,白榆负手而立,沉默着站了好半天。
今日跟班家丁白曹凑近了问道:“大爷你为何在这干站着?”
白榆嘴唇微动:“别说话,滚远点!别妨碍我凸造型!”
路过官吏看到这一幕,无不感慨万分。
前两天有个颇受人关注的圣旨说了,这个网红少年和严世蕃狼狈为奸,那么他应该是投靠了声名狼藉的严党了吧?
前几天那个差点捅破天的本子,就是这个少年勾结严世蕃的产品。
当初他在墙上写下“我欲成魔”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他现在应该已经靠加入严党摆脱了绝境,但是不是又有所后悔了?
礼部前院两个书办看着白榆,忍不住窃窃私语。
“先前大宗伯如果再拉一把他,他还会去投靠严党么?”
“人生没有假设,这本是个肆意飞扬的天才人物,可惜被这世道逼着加入了严党,一身才华都要助纣为虐了。”
在礼部外墙摆了半天造型后,白榆又信手写下一篇《采桑子》:
“高城鼓动兰釭灺,睡也还醒,醉也还醒,忽听孤鸿三两声。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孤独,寂寞,冷。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白榆飘然离去,上车,直奔城北国子监。
到了地方,白榆一路直入,上彝伦堂,进了左堂国子监祭酒公房。
“你有何事?”敖祭酒态度疏远的问道。
白榆爽朗的笑道:“如今大家都是严党了,还请祭酒多多关照自己人!
从前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就化干戈为玉帛!”
敖祭酒真想指着门外,大喝一声:“圆润的滚!”
但他只能耐心的回话:“这里是授业学习的地方,不要把朝堂上拉帮结党那一套庸俗的东西搬来!”
白榆大大方方的说:“这些话留着跟别的监生说吧,我们严党自己人就不要这么虚伪了,这里又没外人。”
敖祭酒:“......”
你就不能掩饰一点?谁会到处嚷嚷我是严党?
白榆又问起最关心的问题:“分班如何了?有没有把我放进率性堂?”
敖祭酒阴阳说:“已经分班十来天了,但你太忙碌,一直没过来。
李监丞那边已经记了你两次缺席了,缺席多了是要降等的!”
白榆大怒,指责说:“他不也是严党吗?怎么敢记我?”
敖祭酒幽了一默说:“前两天那份圣旨下发之前,你又不算是严党,不记你记谁?
就算是严党,也不能总是缺席啊,每五天总要来一两天。”
白榆趁机提出新要求说:“我确实挺忙的,能不能商量一下,让我改为在家自学?”
敖祭酒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什么在家自学?传了出去,国子监就成笑柄了!
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不合情理,你不用想了。”
白榆纠缠着问道:“那还有没有办法,能减少回国子监的次数?主要是太远了,每每来回二十几里路程。”
敖祭酒沉吟片刻后,说:“方法倒是有一个,将你作为准备肄业的历事监生报上去。
如果有衙门挑了你去,你以后就是去衙门打杂办事,每个月只需回一次国子监就行了。”
白榆拍案激赞道:“这很可以!大部分衙门相距都不算太远,从我家无论去哪里都比国子监近的多。”
这个制度有点像大四实习生,准备肄业监生不就是大四生么?
大一刚开学半月就跳级到大四,这感觉白榆喜欢。
敖祭酒指点说:“这方面工作是由张司业负责,考核和上报都是他在做。”
白榆忧虑的说:“张司业不但不是我们严党,还是对家徐阶的学生,他能为我破例么?
尤其是我前几天刚写过本子,着重攻讦了徐阶。”
敖祭酒:“......”
你这嘴上真是离不开严党了吗?难道没有严党关系就不会办事了?
当初那个单枪匹马手撕所有学官的精气神呢?进了严党后堕落的如此之快吗?
白榆又道:“那我先去找张司业,如果不行再来请祭酒出马。”
转身又来到右堂那边,白榆进了门后,对张司业打招呼道:“听说了我的事情吗?”
张司业板着脸说:“没听说。”
白榆又说:“现在国子监祭酒是严党,监丞也是严党。我呢,最近也加入了严党。
张司业,你也不想因为不帮我办事,就坐不稳位置吧?
就算你回了翰林院或者詹事府,可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掌詹事府董份董学士也是严党。”
张居正:“......”
原本还惋惜说,白生被迫加入严党,以后名声要被严党所累了。
现在才知道,白生能把已经极为不堪的严党名声再败坏十倍!
充分展示了严党的实力后,白榆这才说明来意:“给我报上历事监生,行不行?”
座右铭快刻上“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张司业答话说:
“考核我就不说了,以你的能力考核不成问题。
但你总要上几次课吧?自从开课以来,你有上过一次课吗?”
白榆傲然道:“我是学贯五经,还用上课?难道就没有特事特办的特权吗?
如果还要去上课,我不就白弄学贯五经了吗?
听我的,早点把我打发走,对你们都有好处,也省得我在国子监败坏风气,让你们不好做事。”
张司业咬牙道:“你这话可太有道理了。”
白榆又发现了一个奸党的好处,道德标准可以很低......
在国子监办完事,白榆就返程十多里回家了。
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看到白爹正在前堂偏厅接待客人。
白榆站在外面问了声:“什么情况?”
白爹笑得合不拢嘴,答话说:“这是两边隔壁的邻居,他们都同意把宅院卖给咱家了。”
先前白榆一直想多买点家丁傍身,但家里没地方安置,所以就想着先把左右邻居的房屋都买下来。
但两边邻居都是在这里住惯了,谁也不想折腾搬家,所以都不肯卖。
没想到今天邻居们竟然想通了,要是都拿下来,白家大院面积能扩大两倍,可以多安置十来户家丁奴婢了。
“好事!”白榆对父亲说,“务必拿下!我贪污的公款还剩六七百两,钱肯定够。”
然后白榆又问:“他们怎么想通的?”
白爹嘲弄说:“他们听说你吃官司,今天竟然想着反过来买咱家宅院。
我就说你已经投靠了小阁老严世蕃,回来找他们谈谈,他们就吓得要搬家。”
白榆:“......”
不愧是严氏父子苦心经营多年的老字号招牌,严党这名声当真是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