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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我的尸体了吗?”门外的我咧嘴笑着问。
>我吓得瘫软在地,死死抵住房门。
>等再凑近猫眼时,楼道空无一人。
>刚松口气,身后突然传来湿漉漉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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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死寂,沉甸甸压在身上。窗外是城市永不沉睡的光晕,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墙壁上涂抹出怪诞、模糊的影子。屋内却如同另一个世界,只有书桌上台灯垂死挣扎般投射出昏黄的光圈,勉强照亮我蜷缩在电脑椅里的身影。空气凝滞,带着灰尘和纸张霉变混合的沉闷气味。
突然——
笃。笃。笃。
三声叩击,清晰、冰冷,像小石子投入漆黑的深潭,瞬间撕破了这层虚假的安宁。我的心猛地一缩,几乎撞在喉咙口,手指僵硬地停在键盘上,冰冷的汗意沿着脊椎倏然爬升。这时间……谁会来?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捕捉门外的动静。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刚才的敲门声只是耳鸣。可那冰冷的触感太过真实,烙印在耳膜深处。我小心翼翼地从椅子里撑起身,老旧的地板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吱呀——”一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我踮着脚尖,像踩在薄冰上,一步步挪向房门。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那扇刷着廉价白漆的木门,此刻像一道隔绝生死的闸口。门缝底下,一丝微弱的光从楼道渗进来,没有晃动的阴影,门外似乎……空无一物?可那敲门声……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我慢慢弯下腰,把眼睛凑近了冰冷的金属猫眼。视野瞬间被鱼眼镜头特有的扭曲所占据,狭窄的楼道在昏黄声控灯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惨白的光,剥落的墙皮,还有……空荡的走廊。
紧绷的神经刚要松弛——
一个影子猛地填满了整个猫眼视野!
我惊得向后一缩,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是谁?他刚才躲在哪里?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我颤抖着,再次强迫自己凑近那个小小的窥孔。
猫眼里,扭曲的光影中,站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洗得发白的旧t恤,左边袖口有一道不起眼的脱线,那是上周不小心勾破的。还有那条灰色的居家运动裤,膝盖处微微发皱……
这分明是我自己的衣服!
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上移动,掠过湿漉漉、紧贴在额前的头发,越过那张沾满水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猫眼后面,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我。不,不是看,那是一种空洞的穿透,仿佛能透过这扇门,直接钉在我灵魂深处。那张脸,确凿无疑,是我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只是此刻,它被冰冷的、不断滴落的水珠覆盖,皮肤是死人般的青白,嘴唇泛着诡异的乌紫。水珠沿着发梢、下巴,无声地坠落,在他脚边那滩迅速扩大的水渍上,砸开一个又一个微小的涟漪。
恐惧像冰水,瞬间浇透了四肢百骸。我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地板上,骨头撞击的钝痛反而让我清醒了一瞬。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用后背死死抵住房门,双手胡乱地在身后摸索着,终于死死抓住了冰凉的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去,拧紧!仿佛这样就能锁住门外那个恐怖的存在。
“呃……呃……” 喉咙里只能挤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嘶哑声响。
就在这时,门外那张湿透的脸,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那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最终形成一个完全非人的、撕裂般的笑容。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潮湿的寒光。
一个声音,带着水汽浸透的粘腻和冰冷,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门板,钻进我的耳朵,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扎进脑海:
“你……看见……我的尸体了吗?”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开。我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彻底瘫软在地板上,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磕碰,发出“咯咯咯咯”的细碎声响。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空洞的、湿漉漉的眼睛,还有那个撕裂的、非人的笑容,在眼前疯狂旋转。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像几个世纪。门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连那细微的水滴声,也消失了。只有我粗重、颤抖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那个东西……走了吗?
这个念头微弱地浮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我蜷缩在地上,像只受惊的虫子,依旧死死顶着门板,仿佛那是唯一的屏障。冷汗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我强迫自己一点点抬起头,眼睛再次望向那个小小的金属猫眼。
猫眼里,扭曲的视野中,只有空荡荡的楼道。惨白的声控灯光依旧亮着,照着剥落的墙皮和空无一人的走廊。地上……那滩水渍似乎也消失了?或者只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走了……真的走了……
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一阵眩晕。抵着门板的力气瞬间抽空,我整个人向后软倒,瘫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搏动,但那股灭顶的恐惧似乎终于开始消退。
结束了。噩梦结束了。
就在这口气刚刚松到一半,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还没来得及放缓——
“啪嗒。”
一个轻微、粘稠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身后响起。
就在这个房间里!
离我极近!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冰锤,狠狠凿穿了我刚刚松懈下来的心神。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身体僵在原地,连转动脖子的力气都消失了。只有眼珠,在巨大的惊骇中,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视线艰难地扫过冰冷的地板——
就在我身后不足三步远的地方,在台灯昏黄光圈勉强触及的边缘,一个湿漉漉的脚印,清晰地印在深色的木地板上。
脚印边缘的水渍还在缓慢地晕开,像一只刚刚爬上岸的、不祥的水鬼留下的标记。
紧接着——
“啪嗒。”
又一个粘稠的水声响起。
伴随着声音,另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凭空出现在离前一个脚印更近一步的位置。深色的水迹在木地板上迅速洇开,如同活物般伸展着边缘。
冰冷的水汽,带着河底淤泥的腥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像一只巨大的、湿冷的手,骤然扼住了整个房间的空气,也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的瞳孔骤然缩紧,视野里只剩下那两个不断迫近的、湿淋淋的脚印,还有它们之间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濒死的窒息感。那股冰冷的、带着腥味的湿气,已经像实质的触手,缠绕上我的后颈。
“啪嗒。”
第三个脚印,清晰地出现在第二个脚印的前方,踩在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
它停住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还有……一种无声的、冰冷的注视感,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后脑勺上。那股湿冷的气息,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水珠,滴落在我的皮肤上。
身后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静静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