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禾这里了解到的信息并没有让何锵感到轻松，心里本就复杂的想法更是乱上加乱。他略微焦躁的揉了揉头发，抬起头才发现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空无一人的湖边，只有晚风吹过，荡起湖面的涟漪。
“麻烦你了。”何锵开口道，“这么晚还麻烦你出来一趟，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
“何警官……”
陆禾站在原地，并未挪动脚步：“我能加您个微信吗？要是有什么线索的话我好第一时间通知您。”
深蓝色的眸子里藏着隐晦的情愫，陆禾直勾勾的看着何锵，似乎在等待一个确定的答案。
何锵有些犹豫，一个心理学方面的高手自然能看懂陆禾眼睛里的内容，只是心里早已经有了人影的他，并不想跟陆禾有过多的交集。
“呵呵呵……”
“你这小警察，还蛮受欢迎的呢。”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湖边的草丛里传出，带着阴森森的戏谑：“不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你还不愿意接受，莫不成你喜欢的是你身边那个冰块脸不成？”
何锵心里一惊，一把拉住陆禾拽到了自己身后，右手则贴到了后腰，那里藏着一把周游送给自己防身的军用匕首。
“谁？”
“怕是故人吧？”
熟悉的声音让何锵有些头皮发麻，可一时半会竟也没有想起究竟是哪个熟人。
“这才多久不见，就忘记了？”
声音的背后，一身及地的猩红织锦长袍，栩栩如生的地狱变惊魂图案，随耀眼的银白色高跟鞋跟那具青面獠牙的鎏金鬼娘娘面具。
从草丛后走出来的人，正是那个曾在‘高康案’时期现身过一次且提醒自己跟周游放弃对灵阁调查的灵阁八大门主之一鬼娘娘。
“是你？”
“这个案子跟你有关系？”
何锵不动声色的用口袋里的手机给周游发了条消息，在这里没遇上传说中的“鬼戏子”，倒遇上了灵阁宿敌“鬼娘娘”，何锵真不知道自己这运气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我说过让你们不要再招惹灵阁。”
“可你们还真是厉害，打乱了灵阁的夺宝计划，重创了灵阁的弟子，连灵阁的左旗护法都死在了你们手里。”
“何锵，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灵阁看来已经是个死人了？”
何锵心头一颤：自己的名字从从眼前的鬼娘娘嘴里喊出来怎么让自己有种莫名其妙熟悉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了鸿飞留下的最后那句话，两眼怔怔的望向鬼娘娘：难道鬼娘娘就是鸿飞所说的那个熟悉的身边人吗？
“何警官！”陆禾惊呼一声！
一条灰褐色的绳体突然从草丛中甩出，将陆禾横扫出几米远，接着像是有了生命活了一样，涌动着朝着何锵的脖颈缠了上去，勒住了他的脖子。
“何警官……”
“谁让你动手的？”鬼娘娘见此一幕怒火中烧，朝草丛中呵斥道，“赶紧把他放开。”
一个身穿戏服的身影从草丛中缓缓走出，白色的帷帽遮住了脸庞，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鬼戏子。
“老师，这些警察维护那些垃圾人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让我一块他们清理了吧。”鬼戏子激动的开口，娇柔妩媚的声线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机。
“再说一次，放开他。”
“老师……”
“嗖——”
鬼娘娘没再废话，手里的金针猛地飞出，带着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朝何锵脖子上的绳体射了过去。
“老师！”
鬼戏子见状，只得无奈地收回绳体。鬼娘娘也急忙运起气力，将那枚即将钉入何锵脖颈的金针震落。
就在这瞬间，伏在地上的何锵猛地抬手，抓起一把湿土，拼尽全力朝两人扬了过去。趁着对方视线受阻的间隙，他踉跄着起身，一把拽住仍跌坐在原地、惊得呆若木鸡的陆禾，头也不回地朝外狂奔。
鬼戏子的水袖挡掉了何锵抛过来的泥土，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鲜红的嘴唇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的恐怖渗人：“你们跑得掉吗？”
鬼娘娘背过身，低声道：“别伤何锵，现在还不是时候。”
另一边，何锵拉着陆禾的手一路狂奔，明明是冰凉的天自己却已经是大汗淋漓。但走过来时明明很短的路程此刻却格外漫长，他不敢松懈，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鬼戏子的嘲笑，危险的气息慢慢的在朝两人逼近。
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拼命的跑，拉着陆禾拼命地跑……
“哎哟。”
眼见就要跑出这片人迹罕至的‘无人区’，陆禾脚上一扭，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连胳膊肘都擦破了皮。
“何警官，你赶紧走吧，我走不动了。”
“不行。”何锵看了看陆禾的脚腕，半蹲在了她的面前，“上来，我背你。”
“呵呵呵呵，还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鬼戏子的速度极快，挥舞着水袖从后边跟了过来，与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五米远。
“别动！”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吼，一道黑影从两人的头顶掠过，紧接着是木头与肉体撞击的沉闷声。
等何锵反应过来，只见周游正站在自己身前。他手里攥着两根断裂的拖把杆，前端还沾着碎木屑，显然是刚才那一击硬生生打断的，而那鬼戏子已被震得踉跄后退，此刻正死死盯着这边，与他们拉开了足有十米的距离。
“没事吧。”周游回头问道。
陆禾的双手还搭在何锵的脖子上，指节因为刚才的紧张泛着白，而何锵的手正虚虚护在陆禾后背，两人身体贴得极近，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拉扯中分开。这近乎相拥的暧昧姿势撞进眼里，让周游心底莫名窜起一股躁意，连握着木杆的指节都收紧了几分。
“没事的话赶紧起来，躲去一边。”
何锵扶着陆禾去了去了旁边的石凳，周游冷冷的眼神则一直盯着鬼戏子，那种冰凉的气息就像毒蛇吐信，让鬼戏子都有些发毛。
“范旖旎是你杀的？”
女鬼扬了扬水袖，突然起了唱腔：“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你知道他唱的什么吗？”何锵向陆禾问道。
“《滚绣球》，是窦娥冤中的片段。”
“我是地狱回来的复仇者，我要将这些脏心烂肺的垃圾统统消灭，这世间容不下公道，我就自己来做这世间的公道。”
鬼戏子阴恻恻的笑道：“警官，你以为这戏剧社真是你看到的这么好吗？”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没入浓稠的夜色，只有风穿枝桠的嗖嗖声在原地盘旋，再无半分人影，就像她从来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