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窗纸泛着一层青白。
沈磊的手落在我肩上时,我还没完全醒,只觉得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将我从混沌里拽出来。
“起来。”他的声音比窗外的晨露还冷。
我挣扎着坐起身,臀上的伤立刻发出抗议,钝痛顺着尾椎骨爬上来,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训练服早就放在床边,灰黑色的劲装,布料粗糙耐磨,穿在身上像层砂纸,擦过未愈的伤口时,疼得我指尖蜷缩。
沈磊站在床边,看着我慢吞吞地系腰带,黄眸里没什么情绪:“布千程在演武场等你。”
我动作一顿。
布千程。
那个永远面无表情,出剑快得像闪电的男人。每次和他对练,我身上总要多几道新伤。
“我……”想说伤口疼,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在沈家,“疼”是最没用的词。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弯腰替我系紧松动的鞋带,指尖碰到我脚踝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他比你强。”
“我知道。”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茧子磨得发亮,那是常年握剑的痕迹。可和布千程比起来,这点辛苦像个笑话。
演武场的青石板上还凝着霜,踩上去冰凉刺骨。
布千程已经站在那里了,玄色劲装,手里握着柄银剑,剑身映着他冷硬的侧脸。
看到我来,他只是抬了抬眼,黑眸里没什么波澜,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兵器。
“沈小姐。”他开口,声音比石板还冷。
我拔剑,动作因为疼痛有些迟缓。
剑身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冷弧,却被他轻易挡开。
“锵”的一声脆响,震得我虎口发麻,手臂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的剑很快,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我只能勉强格挡,每一次碰撞都让我后退半步,臀上的伤被震得像要裂开,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分心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秒,剑尖已经抵在我的咽喉。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浑身一僵。
我喘着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眉骨很高,眼窝略深,眼神像淬了冰的刀,连呼吸都带着寒意。“我输了。”
他收回剑,退后两步,剑尖点地,溅起一点霜花:“沈磊让你变强,不是让你每次都在我剑下认输的。”
“我打不过你。”我 honest 地说,手臂还在发颤。
不是没努力过,是真的打不过。
他的剑法狠戾刁钻,招招致命,而我……总在最后一刻犹豫。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冷,带着点嘲讽:“不是打不过,是不敢赢。”
我愣住了。
他的剑再次刺来,这一次直指我的心口。
我下意识地偏身躲开,剑风扫过我的发梢,割下一绺青丝。“你在怕什么?”
他逼近一步,黑眸死死锁住我,“怕伤了我?还是怕赢了之后,沈磊会更变本加厉地逼你?”
我挥剑反击,动作却乱了章法。
他的话像根针,刺破了我拼命维持的平静。
是啊,我在怕什么?
怕自己真的变得像他们一样冷酷,怕有一天再也记不起悬崖边的风,怕……彻底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铛!”我的剑被他挑飞,脱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剑尖再次抵住我的咽喉,比刚才更近了些,已经能感觉到皮肤被刺痛。
“记住这种感觉。”他说,声音低沉,“弱者连选择善良的资格都没有。”
晨光终于漫过演武场的围墙,照在他冰冷的剑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看着那点寒光,忽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反抗,不想挣扎,只想就这样站着,直到天荒地老。
父亲不知何时站在了场边,手里端着杯热茶,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看着我,没说话,可我知道,他什么都看见了。
布千程收回剑,转身离开时,留下一句:“下午继续。”
我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看着地上那绺被割掉的青丝,忽然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
臀上的伤还在疼,心口的地方却更疼,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撕开,淌出的不是血,是比血更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