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暴力的空间跃迁,几乎撕碎了柳清音的经脉。她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重重摔落在峡谷深处的一条阴暗裂缝中。腥甜的血液,从她的口鼻中不断涌出。那股被强行吞入体内的血色能量,此刻正像一头脱缰的野兽,在她体内疯狂冲撞,试图将她彻底撑爆。她的意识,在剧痛中,时断时续。
“别睡过去。一旦失去意识,你的身体,会立刻被这股力量,化为血泥。”凌云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钢针,一次次刺入她即将涣散的神魂,强行维持着她的一线清明。“你现在,是一个被塞进了一整座火山的瓷瓶。我们必须,在瓷瓶碎裂前,找到宣泄口。”
柳清音艰难地调动起最后一丝力气,盘膝坐好,试图去梳理那股狂暴的能量。但她的灵力,在那股血色洪流面前,渺小得如同一叶扁舟。每一次尝试,都会被轻易冲垮,换来更剧烈的反噬。她体表的皮肤,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整个人,仿佛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
“常规的引导,已经没用了。这股力量,带有大燕王朝皇室的‘烙印’,它是一种追踪器,也是一种毒药。它会不断吸引周围的能量,壮大自身,直到吞噬宿主。”凌云迅速做出了判断。“既然堵不住,那就放开一个口子,让它流出去。我们要利用这个‘烙印’,为我们制造混乱。”
柳清音没有力气回应,只能用一个微弱的意念,表示明白。
在凌云的指引下,她不再试图压制,而是小心翼翼地,在自己手臂的经脉上,打开了一个微小的缺口。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血色雾气,从她的指尖,逸散而出,融入了周围的瘴气之中。这丝雾气,对于她体内那片狂暴的海洋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外界来说,它却像是在寂静的黑夜里,点燃了一支火把。
阴风谷,并非死地。这里,除了禁军,还生存着许多被极阴之气,侵蚀了千百年的异兽。它们没有灵智,只有最原始的、吞噬灵能的本能。而这丝带有“道果碎片”气息的血色雾气,对它们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最顶级的美食。
裂缝之外,开始响起一阵阵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嘶吼。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黑暗中,一双双散发着幽绿色、或是血红色光芒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些异兽,被吸引而来了。
与此同时,峡谷入口处。李玄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的沙盘上,代表着禁军小队的光点,正在快速移动,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而在包围圈的中心,那个代表着柳清音的、异常明亮的红色光点,正在以一种固定的频率,闪烁着。这是“皇家烙印”被激活的标志。
“大人,严副统领传来消息,目标已经完全被烙印锁定,方位清晰,绝无逃脱的可能。”一名副官汇报道。
李玄风没有说话,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个能覆灭黑风寨、能从禁军核心区逃脱的“妖人”,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让自己被轻易锁定吗?
突然,他身边的另一名负责监控阵盘的术士,发出一声惊呼。“大人,您看!”
李玄风猛地抬头。只见沙盘上,在那个明亮的红色光点周围,突然亮起了十几个、几十个、乃至上百个新的、稍显暗淡的红色光点!这些光点,从峡谷的四面八方涌现,然后,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移动,将那个最亮的光点,彻底淹没。整个沙盘,变成了一片混乱的、闪烁的红色星海。
“怎么回事!”副官大惊失色。“难道,她有同伙?”
“不,不是同伙。”李玄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混乱的光海,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把‘烙印’的气息,分给了峡谷里的那些畜生。她在用自己做诱饵,把水搅浑。”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好手段。想用这些畜生,来拖延我们吗?”
他没有被这混乱的局面迷惑,反而立刻洞悉了真相。但他,也确实被拖住了。他的军队,无法在短时间内,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目标。而强行进入那片异兽狂暴的区域,即使是他麾下的精锐,也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传我将令。”李玄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所有小队,停止追击,向外收缩,封死峡谷所有出口。启动‘镇魔壁垒’,将整个阴风谷,彻底封死。她不是想把水搅浑吗?那我就把整个池塘,都给她煮沸!我倒要看看,她是先被那些饥饿的畜生撕碎,还是先死在‘镇魔壁垒’的炼化之下。”
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瞬间改变了形态。它不再主动搜捕,而是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死亡的囚笼。李玄风,用最快的速度,废掉了柳清音的计策,并给她,设下了一个更残酷的、无解的死局。
而在峡谷的裂缝中,柳清音的处境,也并未好转。越来越多的异兽,聚集在裂缝之外,它们因为争抢那逸散出的气息,已经开始相互攻击、撕咬。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瘴气,涌入裂缝。她知道,自己引来的,是一群无法控制的疯子。一旦她体内那股能量耗尽,或者她先被撑爆,外面那些异兽,会毫不犹豫地冲进来,将她撕成碎片。
她只是,用一种慢性死亡,暂时替代了另一种即刻毙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