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熊残部龟缩“泪石峡谷”,唯一泉眼扼守要冲。
草叶蘸取腐烂鱼尸的脓液绘制符咒:“盐乃天地净血,亦可凝污成毒。”
“盐鉴窟”深处,患癞疮的奴隶被浸泡于盐卤与尸脓中反复蒸熬。
陶蕊将哑弟遗留的布片塞入濒死奴口:“咸味干净,咽下去就不苦了。”
三百陶罐封装毒浆投入泉脉,穴熊战士饮后筋骨如虫蛀般酥化哀嚎。
暴雨冲垮毒窖,污浆反渗沟壑盐井。草叶割开染病奴隶喉咙倾血入井:“以污净污,神饮污血自清泉。”
泪石峡谷的入口狭窄得如同大地的裂口,两侧峭壁如刀劈斧凿般笔直刺向灰霾的天空。谷内深处,一面巨大的灰白色岩壁终年渗出水珠,在崖底汇聚成一方不大的水潭——这便是整片干旱区域的命脉:泪泉。泉水冰凉清澈,从岩壁深处的裂缝涓涓涌出,再顺着一条几乎被踏平的碎石小径流向下游。此刻,水潭边缘被强行用圆木和巨石垒起了简陋但极其坚固的壁垒,壁垒之上,穴熊部落残余的精锐战士如同石壁上附着的苔藓,牢牢盘踞着每一个射击孔。猎手冰冷的眼睛死死盯住狭口外任何风吹草动,粗砺的骨箭搭在弦上,箭簇上涂满了墨绿色的粘稠毒汁,在阴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光。几具被射成刺猬、开始肿胀腐败的沟壑战士尸体被插在隘口前的尖木桩上,如同血腥的警告路标。
秦霄伏在一处远离隘口、陡峭岩坡的阴影夹缝里,冰冷的岩石棱角硌着他肋下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细微的刺痛如同蚁噬,提醒着前几日强攻的巨大代价。他幽深的目光越过隘口,死死锁住峡谷深处那一小片在灰岩背景下异常显眼的、波光粼粼的泪泉水潭。水!盐路断绝后,这眼泉几乎成了穴熊最后的龟壳!每一次尝试靠近隘口,那些来自高处刁钻角度的毒箭就像长了眼睛,精准地收割着人命。硬攻?这条狭路如同通往地狱的血肉磨坊入口!他需要一种力量,一种能钻透这龟壳,从内里瓦解穴熊的力量!一种不需要用战士尸体去填平道路、就能将那些洞穴里的杂种骨头都烂掉的力量!
草叶如同岩壁上一道剥落的赭色泥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秦霄身侧不足两步的岩凹中。宽大的、带着盐矿特有灰白粉屑的祭司袍纹丝不动,仿佛从未被峡谷凛冽的穿堂风吹拂过。她没有看那固若金汤的壁垒,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连接着腐朽深渊的孔洞,视线凝固在不远处几具被遗弃在烈日下曝晒的、半腐烂的鱼尸上。那些鱼尸腹部胀大,眼珠浑浊发白渗出粘液,皮肤开裂处翻滚着乳白色蠕动的蛆虫,浓烈到化不开的腐肉恶臭即使在远处也能钻入鼻腔。她枯瘦的手指如鸟爪探出袖口,指关节屈起,尖锐的指甲径直刺入一具鱼尸膨胀得如同烂皮囊的腹部——
“噗呲——!”
粘稠、带着墨绿色颗粒和黄白蛆虫的腥臭脓液瞬间从破口处喷涌而出!
草叶恍若未闻,任由那污秽粘稠的脓液沾染自己枯槁的手指。她的指甲在腐败的组织中搅动了几下,随即抽出,指尖上沾染的已不再是脓液,而是一种泛着污浊诡异油光、仿佛凝结了深渊污秽的粘稠墨绿色物质。她就用这沾满尸脓蛆浆的手指,在冰冷粗糙的岩面上缓慢而精准地勾画起来。手指划破岩石表面附着的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盐霜,刻下扭曲、繁复、如同无数蠕动蛆虫纠缠的符纹。那些墨绿色的秽毒痕迹在岩石上蜿蜒,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的嘴唇无声翕动,一股粘稠冰冷如同沉沦泥沼的意念精准地凿入秦霄紧绷的神经:“‘盐…乃…天…地…净…血…洗…涤…万…秽…亦…可…聚…万…污…凝…万…毒…穿…石…裂…金…噬…骨…销…魂……’”
盐鉴窟。沟壑深处一处被严密封锁、位于盐矿支脉深处天然形成的冰冷湿窟。窟内石壁常年渗出冰冷的咸水,混着硝石结晶,白花花一片,如同凝固的冰棱垂挂。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得化不开、又咸又涩、仿佛裹挟着苦海深处所有污浊气息的窒息味道。湿滑阴暗的洞窟地面上,几个巨大的、边缘沾满污秽盐垢与血痂的粗糙陶缸如同张开大口的怪物巨嘴,里面盛满了大半缸粘稠浑浊、表面漂浮着灰白色不明絮状物和油腻光泽的液体——那是熬煮过无数次、早已饱和、结晶析出再重新溶解的极度浓缩盐卤。卤水散发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味道,浓重的咸腥中混杂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尸体高度腐败后特有的腥甜恶臭,还有极其微弱的硫磺和类似硝烟的刺激气息。
陶缸边缘,一个瘦骨嶙峋、如同被抽干了骨头的奴隶被牢牢捆绑着吊在简陋的木架上。他身上布满了大块大块流着黄脓、呈现暗紫色糜烂、边缘如同火山口般高高肿起的癞疮,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蠕动的蛆虫在腐败组织里钻拱。脓血混着汗水粘在皮包骨的身上。他被两名身上同样沾着盐晶、面无表情的盐吏死死按住,正对着下方的盐卤缸。他浑浊的眼睛因巨大恐惧而几乎瞪裂眼眶,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沙哑绝望的嗬嗬声!
“浸…蚀…入…髓…方…成…万…污…之…精…” 盐吏麻木的声音宣布。
按着奴隶后脖颈的手猛地发力!
“咕噜……噗通!”
奴隶整个头部连同肩背被狠狠按进了那粘稠、浑浊、散发着恶臭的盐卤巨缸中!
“嗬呃——!”
剧烈的窒息感和极度咸涩的卤水瞬间灌满口鼻!剧烈的挣扎被死死按住!缸内粘稠浑浊的卤水因人体的强行侵入而剧烈翻滚!暗黄色的脓液、血水从他的伤口、口鼻、甚至是溃烂的创口中疯狂涌出,与浑浊的盐卤猛烈交融!污秽的液体翻滚着浑浊的泡沫!他的身体在盐吏巨大的力量下死命挣扎抽搐!双腿如同离水的青蛙般蹬踹!
浸了足足三十息,盐吏才如同拖死狗般将他从污秽粘稠的卤水中拽了起来!
“呕——!咳咳!呃呃——!”奴隶发出惊天动地的呕吐和剧烈呛咳!墨绿色的苦胆汁、混杂着血沫和粘稠的盐卤混合物如同喷泉般从口鼻疯狂涌出!但他皮肤上那些溃烂的癞疮被高浓度的盐卤猛烈刺激,如同火上浇油!更加剧烈的疼痛和溃烂加速扩散!脓血像开了闸般涌流不止!几个盐吏粗暴地扒去他那身早已浸透、沾满粘稠卤水和秽物的破烂布片,露出底下更加不堪的溃烂身躯。
他被重新平摊在一块冰冷、刻有引导凹槽、斜架在炽热炭火上的巨大粗糙石板上!高浓度的盐卤水还在他身上滴落,烫得石板滋滋作响,蒸腾起混合着肉体和浓咸的刺鼻白气!身体接触到滚烫的石面,顿时烫起大片大片水泡,发出滋滋哀嚎!
旁边几个盐吏将一种墨绿色、粘稠如胶冻、散发着比那鱼尸脓液更加浓烈诡异腥臭的“脓引膏”——那是收集无数战场腐烂尸体创口深处最浓稠恶臭的脓液,混合了沼泽毒泥、病蛇胆汁在石锅中熬制浓缩的邪物——毫不吝惜地涂满他的全身!重点涂抹在溃烂最重的癞疮部位!粘稠如同活物的膏体覆盖上他剧烈颤抖、烫伤起泡的皮肤上,引发了更加非人的痛苦哀嚎!仿佛有无数毒虫在啃噬他的神经!
炭火炽烤!滚烫的石板蒸腾着奴隶身上滴落的高浓度盐卤,形成一种极其酷烈高温高盐的蒸汽环境!同时也在蒸煮着他体表的“脓引膏”和他身下溃烂流脓的肌肉!皮肉在高热浓盐的熏蒸下开始收缩变色!
“呃呃呃!啊——!”
惨叫持续不断!皮肤在高温盐卤蒸汽中如煮熟的虾般发红、起皱、部分脱落!沾满“脓引膏”和浓盐的伤口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脓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食滚烫的盐砂!剧烈的疼痛让他疯狂地扭动!但在绳索和盐吏的重压下只能徒劳起伏!污浊的脓血、汗水、蒸腾的盐卤蒸汽、以及他体内排出的秽物混合成一股极其浓郁、令人窒息的恶臭!
这仅仅是一次!他被反复从滚烫的石板上拖起,再次按入那粘稠冰冷的盐卤巨缸浸泡“滋补”,然后再拖上烧红的石板用浓盐蒸汽熏蒸!浸泡、涂膏、蒸煮!每一次循环都让他皮肤溃烂翻卷、流脓出血更加严重!身体如同被扔进盐卤地狱里反复淬炼的病肉!浓烈的秽毒气息混合着垂死的惨叫,如同实质般沉淀在盐鉴窟的每一寸空气里。
陶蕊站在湿滑洞窟的角落阴影中。她身上那件代表箭鉴副吏的暗赭色皮袍不知何时被换下,裹上了一件灰扑扑、带着浓重盐渍汗味和血腥气的普通奴隶粗麻衣。腰间的暗红粗皮绳也消失了。她站在那里,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提线的劣质皮影,只有那双深陷眼窝里的死寂更加浓重。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泥垢血痂掩盖下的皮肤毫无生气,比洞窟石壁上的盐霜还要冷冽。
草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口尚在熏蒸奴隶的石板旁。盐吏手中端着一个粗糙的石钵,里面盛放着刚刚从这名经历数次蒸煮的奴隶身上剜刮下来的粘稠物——那是溃烂最深处、颜色呈现诡异的墨绿夹杂血丝、如同腐败菌毯般的浓稠胶状物。旁边放着几片粗糙折叠的葛布布片,边缘残破,带着暗褐色的干涸血渍——那是从腐尸潭打捞出的幼童尸骸上剥离的、属于骨朵最后遗存的一点碎布!
“……秽毒精华已萃…” 草叶干枯的视线扫过石钵中蠕动的毒物,最终落在陶蕊空洞的脸上,没有任何命令的口吻,只有冰冷的陈述:“‘盐乃大净…亦是大苦…须…以…至…亲…至…念…至…净…之…物…为…引…导…其…入…髓…道…引…毒…噬…骨…’。”
陶蕊的身体如同被一柄无形的、浸透冰水的匕首狠狠刺穿!猛地一震!一直紧攥在粗布麻衣袖内、紧紧贴着枯瘦肋骨的那一小片布角——那是骨朵破布片上撕下的、尚带一丝气息的残片,几乎已被她的体温和恐惧的汗水浸透——此刻仿佛突然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灼痛!
她死寂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无形的东西剧烈搅动了一下,但瞬间又被更深沉的冰寒吞没!只剩下一片更为纯粹的空洞麻木。她如同梦游般,一步一步挪到那名身体还在盐吏按压下本能抽搐、神志早已因剧痛和盐卤侵蚀而涣散、口鼻中涌出的不再是哀嚎而是浓黄粘液和血浆泡沫的濒死奴隶身旁。
陶蕊低下头,枯白死寂的脸几乎要贴到奴隶那张被秽毒脓疮和蒸煮灼热弄得完全变形、甚至看不出人样的面容上。一股浓烈到令人晕厥的混合着溃烂腥膻、浓盐咸涩、尸毒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缓缓地、极其颤抖地、用枯瘦如柴、指节扭曲的手指,从自己袖口的破洞深处,极其艰难地抠出了那一片早已被汗水泪水和恐惧浸得温润、甚至粘连着她指腹皮肤的暗褐色小布角。那是阿朵留给世界最后的微末残片。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再看那奴隶一眼。只是如同摆弄一个没有生命的道具,将那一片包裹着骨朵最后微温的布角,用力地、死死地塞进了奴隶那因无法闭合而不断流出粘稠黄绿色涎水和泡沫的口中!
“吃下去…”她嘶哑的声音极其微弱,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尘埃,冰冷而机械,每一个字都带着她生命里最后一点空洞的呓语,却诡异地穿透了奴隶微弱的抽泣和炉火滋滋声:“……咸味……干净……咽下去……就不苦了……”
布角带着残存的咸涩汗味和她的体温,强行塞进奴隶那充满污秽脓血的嘴里!奴隶的身体猛烈抽搐了一下,如同被通了最后一道电的鱼!随即在盐吏的重压下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喉管深处发出极其微弱无力的“咕噜”声。
盐水吏立刻上前,用一种特制的、末端带着勺状刮刀的长柄石勺,熟练地伸进奴隶口中,猛地将那块刚刚塞入的布片连同他口中大团黄绿污秽粘液、血沫一起抠挖出来!他毫不停留,将那粘稠的混合物连同奴隶身上剜出的墨绿色毒胶一同倒入旁边早已备好的几个巨大石桶中!石桶里早已盛满了粘稠浑浊的浓缩盐卤。几个身强力壮、面蒙粗布的奴隶开始疯狂搅动石桶中的秽物!盐卤、墨绿毒胶、脓血、布片碎屑在搅动中相互渗透,逐渐融合成一种粘稠如泥浆、颜色暗绿发黑、表面浮动恶心油脂、散发着足以令凡人昏厥的地狱之味的终极毒浆!
毒浆被分装进一个个密封泥封口的粗糙陶罐。罐体沉重,外面裹着防止碎裂的浸水粗藤网。搬运的奴隶们即使戴着面罩,手指触碰罐身也能感到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寒,仿佛里面封存了千万厉鬼的诅咒。
峡谷深处。泪泉水潭边壁垒的阴影里。一队穴熊战士从箭孔缝隙中探出头,警惕地扫视着谷外。他们已经两日没有受到攻击。饥渴让他们嘴唇干裂,喉咙冒烟。后方峡谷深处传来长老低沉但充满信心的命令:“取水!小心警戒!”
警戒的战士更多了。几人手持巨大的骨质盾牌在前,缓缓靠近水潭边缘。水流清澈依旧,寒冷刺骨。一人用骨勺小心舀起潭水,并未立刻饮用,而是谨慎地闻了闻——除了岩壁特有的清冷石腥味,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极其微弱的咸腥?他皱了下眉,但极度的干渴和同伴催促的目光盖过了警觉。
“咕咚…咕咚…”
压抑不住的饮水声在数名战士喉间响起。冰凉的泉水入喉,如同甘霖。
半个时辰后。壁垒内部深处。
“呃……”一声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呻吟从一个刚喝完水靠在岩壁休息的战士喉咙里溢出。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臂!仿佛感觉不到冰冷岩石的触感!只觉得自己手臂的皮肉下面似乎突然多了一群细小冰冷的活物!正在疯狂地钻咬!他惊恐地撸起皮甲袖口!
露出的手臂皮肤在篝火的映照下似乎并无异样!但战士脸上的痛苦却骤然加剧!豆大的冷汗瞬间浸湿额头!“骨头……骨头里面……里面有东西在爬!在……在啃!”他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嘶叫!手指徒劳地抓挠着手臂皮肤,却感觉那深入骨髓的爬行啃噬感愈发剧烈!
紧接着!更可怕的变化出现了!
就在他惊恐惨嚎的同时!他的指尖!那握住骨矛的手指指甲盖上!原本健康光滑的角质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失去了光泽,变得灰白、粗糙!继而发出如同干燥竹板折断前的细微“咔”的一声轻响!一片指甲盖的末端竟直接碎裂翻卷了起来!露出底下灰白软烂、如同被蛀空的朽木般的血肉!
“啊——!!”恐怖的惨叫响彻石穴!
这仅仅是开始!如同瘟疫爆发!壁垒内凡是在水潭饮过水、甚至只是沾湿了嘴唇的穴熊战士,接二连三地发出痛苦绝望的哀嚎!有人抱着自己的腿骨在地上疯狂翻滚!感觉骨头内部有无数冰针在搅动骨髓!有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如同浸泡过久的石灰渣般,在轻微的触碰下就酥碎裂开!断面呈现一种灰败的粉末状!有人甚至只是试图支撑身体站起,小腿腿骨就在毫无征兆的负重下,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如同朽木断裂般凭空折断!断茬处灰白一片,像风化千年的枯骨渣!
“我的腿!断了!怎么会!”
“虫子!骨头里面全是虫子!它们在吃我!”
“神罚!是盐神降罚!我们亵渎了泪泉!”
哭喊、惨嚎、骨骼毫无征兆碎裂的脆响、绝望的咒骂和对神秘力量的恐惧瞬间取代了战斗的号令!整个泪石峡谷的穴熊残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末日般的恐慌!岩壁不再是无敌的堡垒,反而成了困住他们,让他们在痛苦腐烂中缓慢死去的石制棺椁!
天幕被骤然席卷的浓重铅云覆盖。惨白的闪电撕裂苍穹,照亮的不是希望,而是沟壑深处盐矿井区域一片如同被遗忘的、污秽糜烂的景象。几日前封装毒浆的地下毒窖位置,此刻如同一个被巨力捏碎的污秽脓包!连日的暴雨引发了溪流暴涨,浑浊泥流裹挟着山石汹涌而下,巨大的冲击力和饱和雨水浸透了土石,竟生生冲垮了毒窖边缘本就不甚坚固的支撑木桩!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巨大泥石流的奔涌!毒窖如同一个被戳破的烂疮,轰然崩塌!
“哗——!!!”
混合着污秽泥浆、腐烂植物、破陶罐碎片、无数被浸泡得鼓胀污秽的布条和麻草、早已分不清成分的粘稠毒浆、还有之前蒸煮奴隶时渗入地底的残留污液……所有黑绿色、粘稠如烂泥汤、散发着剧烈恶臭的污秽洪流如同地狱的黄泉爆发!从崩塌的毒窖口疯狂倾泻而出!顺着岩壁和山坡上最自然的排水沟渠,带着轰隆的低吼声,势不可挡地朝着下方距离最近、同样位于低洼处的沟壑主盐矿井口直扑而去!
负责看守盐井的几个奴隶远远看到那条如墨龙般扑来的污秽泥流,发出惊恐欲绝的哀嚎:“跑啊——!”
但洪流太快!如同有意志的魔物!散发着令人窒息恶臭、粘稠得如同黑绿色胶泥般的洪水瞬间漫过盐井的矮护栏!轰然灌入那象征沟壑命脉、不断冒着丝丝热气的黝黑井口中!如同巨兽之口被强行塞入了最污秽的垃圾!墨绿色的泥浆在井壁飞速上升!水面翻滚着破布碎片、不明生物的腐烂絮状物、还有浸泡变形的陶罐碎片!浓烈的、混合了盐腥、尸臭和强烈毒素的气息从井口喷薄而出,直冲云霄!
几个奴隶跑得稍慢,被那飞溅的粘稠泥浆沾到了腿脚!仅仅是沾上皮肤!那部位瞬间火辣刺痛!如同强酸灼烧!黑绿色的脓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皮肤上滋长爆开!惨叫声响成一片!
沟壑彻底震动了!盐井被污!这远比战场失利更恐怖十倍!这是掘断根基的灾难!恐惧如同实质的瘟疫,瞬间蔓延。
草叶立在距离主盐矿井口不远、被暴雨冲刷得光秃秃的巨岩旁。宽大的皮袍被雨水打湿,紧贴着枯槁如同骨架的身躯,更显得她形销骨立,如同风雨中一杆腐朽的标枪。深陷的眼窝死寂地望着井口翻腾的墨绿毒浆泡沫,任由冰冷刺骨的雨水顺着她刻满诡异纹路的脸颊滑落。
她那被雨水淋透、粘结成绺的灰白乱发贴在额角,更添几分妖异。
盐吏们惊恐地围在污秽井口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束手无策。雨水抽打着他们惨白的脸。绝望在无声滋生。
草叶缓缓移动视线,枯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扎在了盐鉴窟方向被临时拖拽出来的一小群奴隶身上。他们正是之前在盐鉴窟接触过蒸煮毒浆、被反复浸泡盐卤的工匠和负责搅动秽物的奴隶!有几个甚至搬运时身上不慎溅到了毒浆,小腿部位已经开始出现大片的灰败颜色和麻痒刺痛!
枯瘦的手缓慢地从湿透的皮袍下抬起,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其中一个症状最明显、抱着小腿痛苦呻吟的奴隶。
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暴雨砸落岩石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决定生死的冷酷:
“‘以…污…净…污…’
干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如同两片枯叶摩擦:
“‘神…饮…万…污…之…血…泉…自…复…净……’”
话即是令!早已被恐惧和绝望支配、如同木偶般的盐吏们瞬间被点爆了最后一丝疯狂的求生本能!
“抓住他们!快!按到井边!”凄厉的吼叫在风雨中炸响!
几名强壮如野牛的盐卫如同虎狼般扑向那群惊恐挣扎的奴隶!特别是那个被草叶点名的奴隶!他被两只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拧住胳膊,拖死狗般拽向那口翻腾着黑绿色污秽浆液的毒井!
“不!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啊!”奴隶惊恐到极致的惨叫在暴雨中撕裂!
他被粗暴地按压在冰冷湿滑、布满污秽毒浆和雨水的地面上,身体朝着井口方向挣扎!旁边盐吏从皮鞘里刷地抽出一把磨得锃亮的青铜短匕!刀锋在昏暗的雨幕中映出一道雪白的寒光!
“不要杀我!饶——”奴隶最后的求饶被噗嗤一声利刃切入皮肉的闷响彻底打断!
“呃——!”
奴隶眼睛瞬间暴突!剧烈的痛楚让他的惨嚎卡在喉咙变成诡异的漏风声!鲜血顺着脖颈狂喷而出,溅在按住他的盐卫身上和井口附近的污秽泥水中。盐吏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屠宰牲口般,顺势用力将那还在剧烈抽搐的身体拖至井口边缘!让那被割开的脖子正对着井下那翻滚的黑绿色浆液!
腥红滚烫的鲜血如同被开启的血色喷泉,狂猛地喷射注入污秽的井中!每一股血流都带着生命最后的灼热和绝望!暗红色的鲜血在墨绿色的秽水中迅速扩散、融合!如同被墨鱼注入了滚烫的染料!
“快!下一个!”盐吏的嘶吼冰冷如铁!带着终结的催促!
更多的症状奴隶被拖至井口!手起刀落!噗嗤声在暴雨中不断响起!一个接一个!被割开的喉咙喷射出生命的最后余烬!温热的鲜血如同溪流般被强行灌注进污秽翻滚的毒井深处!
一具具抽搐的身体被丢开!暗红的溪流沿着湿滑的地面蔓延,又被暴雨迅速冲淡。
腥红的血液与墨绿的秽浆在井口深处激烈交融!如同两条色彩极致对立的毒蟒在深渊里缠斗吞噬!那原本翻滚着恶臭毒泡的黑绿色浆液,在大量温热血水的强力稀释和灌注冲击下,表面汹涌的躁动竟真的似乎被冲淡了一些!翻腾的泡变得细小稀疏!散发出的那股浓烈到刺鼻的恶臭,仿佛也被血腥气息所掩盖,似乎被中和削弱了些许!
草叶冰冷空洞的目光扫过井口深处那腥绿污浊、如同呕吐物一般的液体,以及井沿下那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雨水冲刷着她枯槁的面孔,也冲刷着地上的血痕。
“神……饮过污血……”她干枯的嘴唇翕动,声音融在雨声里,似乎带着某种冰冷的安抚,更像是对一种仪式完成的宣告:
“‘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