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林天生在百草园外门药圃的“幸福”生活,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展开了。
每天,他扛着那把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小锄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青玉田。先是在李老头和其他杂役们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装模作样地挥舞几下锄头,象征性地挖掉几棵杂草。然后,他就会理直气壮、大摇大摆地抱着他的宝贝破瓦罐,走到那棵专属的“逍遥树”下,熟练地往厚厚软软的落叶堆上一躺!
“哎哟,累死了累死了!王管事说了,累了就得歇!我这可是遵命行事!” 每次躺下前,他都要对着空气大声宣布一遍,仿佛在宣告某种神圣的主权。
一躺下,怀里的玉佩立刻传来温润的暖意,体内那本无名古诀就像闻到了腥味的猫,开始自发地、欢快地运转起来。浓郁的草木灵气混合着大地生机,如同温热的泉水般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身体。肌肉的酸胀在缓解,皮肤的细小伤口在愈合,头脑愈发清明,连丹田里那团气旋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凝实壮大,朝着炼气六层的瓶颈稳步推进。
这哪里是干活?这分明是躺着享福!还是带薪的!
小六子对此表示非常满意,甚至开始琢磨着,要不要跟王管事申请一下,把床板也搬到树下来?这样连回屋那几步路都省了!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劳而获”。每次“歇息”完,他负责的那片区域,靠近大树的那一小块地方,杂草总会莫名其妙地蔫掉一片。虽然面积不大,但日积月累下来,他负责的那垄青玉田,靠近大树一侧的杂草明显稀疏萎靡了许多,而青玉草的长势却格外喜人,叶片青翠欲滴,隐隐透着玉石般的光泽,在一众田畦中显得鹤立鸡群。
李老头从最初的震惊、敬畏,到后来的麻木、习以为常,现在已经发展到偶尔会指挥小六子:“喂,小子!今天往那边挪挪‘歇’!那边草太旺了,碍着‘玉晶花’采光了!”
王管事更是隔三差五就“路过”青玉田,背着手,看似随意地溜达,实则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被小六子“睡”出来的、杂草稀疏的“净土”,再看看旁边精神抖擞的青玉草,黝黑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中那抹精光和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都透露出他内心的极度满意和一丝捡到宝的窃喜。
于是,在药王谷外门百草园,就出现了这么一道奇景:一个衣衫破旧的小杂役,整天抱个破瓦罐躺在大树下睡大觉,偏偏他负责的药田长势最好,杂草最少。其他杂役累死累活挥汗如雨,他躺得四仰八叉鼾声均匀。偏偏管事对此视而不见,甚至隐隐纵容。
小六子成了百草园公认的“怪胎”兼“吉祥物”。
这一天下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小六子照例结束了他象征性的“劳作”,抱着瓦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溜达到他的“逍遥宝座”——大树下的落叶堆。
刚摆好姿势准备进入睡觉状态,一阵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和惊恐的“啾啾”声,隐隐约约从旁边那片半人高的“紫云花”丛里传了出来。
“嗯?” 小六子耳朵动了动。这声音…不像是普通虫子或者田鼠啊?他好奇心起,小心翼翼地扒开茂密的紫色花丛,探头往里瞧。
只见在花丛根部,一只巴掌大小、羽毛绚丽得晃眼的小鸟,正无力地扑腾着。这小鸟长得极其漂亮,身体圆滚滚像个彩色毛球,羽毛并非单一颜色,而是如同流动的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在透过花叶缝隙的阳光照射下,闪烁着梦幻般的流光溢彩!只是此刻,它左边的小翅膀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耷拉着,上面还有一道明显的、渗着血丝的划痕,几根漂亮的羽毛也被扯断了。它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看到小六子的大脑袋凑近,更是吓得拼命扑腾,却因为翅膀受伤,只能在原地打转,发出更凄厉的“啾啾”声。
“哎哟!可怜的小家伙!” 小六子一看就心疼了。这小鸟太漂亮了,比他在清虚观后山见过的所有鸟都好看!他天生对这些毛茸茸、亮闪闪的小东西没什么抵抗力。
他立刻放轻动作,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可亲”,慢慢伸出手:“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呃,至少现在不是坏人…来,让我看看你的小翅膀?”
或许是玉佩散发出的、温润平和的气息让小鸟感到安心,又或许是小六子身上沾染的浓郁草木生机让它觉得亲近,这只七彩小雀虽然依旧警惕,但扑腾的幅度小了很多,只是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小六子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捧着一块易碎的琉璃。他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小雀捧在手心。入手的感觉轻若无物,羽毛顺滑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阳光般的温暖触感。
“乖乖,别动啊,让我看看…” 小六子凑近了观察那道伤口。伤口不算深,但位置在翅膀关节附近,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的,可能是药圃边缘防护阵法的残余能量?或者被某种带刺的藤蔓挂到了?
他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几瓶从毒手药驼那里顺来的药。虽然老毒物炼的东西大多坑人,但也有一些效果不错的疗伤药膏。他记得其中一瓶墨绿色的药膏,闻起来有股清凉的草木香,药驼好像说过是止血生肌的?
他赶紧掏出那个墨绿色的小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凉沁脾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他用小指甲盖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丁点药膏,均匀地涂抹在小雀受伤的翅膀上。
“啾…” 药膏触及伤口,小雀疼得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低鸣。
“忍忍啊,忍忍就好了,这药可灵了!” 小六子一边轻声安抚,一边用手指肚极其轻柔地将药膏抹开。说来也怪,那墨绿色的药膏一接触到伤口,渗出的血丝立刻就止住了,伤口边缘的皮肉似乎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微微收缩。
小雀似乎也感觉到了药膏带来的清凉和舒适,紧绷的小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歪着小脑袋,用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小六子。
“好啦!暂时先这样!” 小六子松了口气,又犯愁了。这翅膀伤了,飞不起来,放花丛里肯定不行,万一被田鼠或者蛇叼走怎么办?带回自己小屋?王管事好像说过不准带活物进去…
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小心翼翼地把小雀捧到他的“逍遥宝座”——大树下那厚厚的落叶堆上,还用落叶给它堆了个小小的、舒适的窝。
“喏,你就先在这儿待着养伤吧!这儿安全,有树挡着,太阳也晒不着。” 小六子对着小雀说道,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我罩着你!”
小雀似乎真的听懂了,它用没受伤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小六子的手指,发出两声细弱的“啾啾”,像是在道谢。
安置好小雀,小六子也躺回了自己的位置。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进入“修炼”状态,而是时不时歪头看看旁边落叶窝里的小家伙。小雀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休息,偶尔会睁开眼,好奇地打量一下周围,或者梳理一下自己漂亮的羽毛。
一人一鸟,就这么在树荫下,享受着午后难得的宁静。
小六子体内的无名古诀依旧在自动运转,吸收着草木灵气。他惊讶地发现,当灵气流过靠近小雀的那半边身体时,似乎变得更加活泼、更加精纯,带着一种奇异的、充满灵性的暖意。他怀里那块玉佩,也散发出比平时更柔和、更温暖的光芒,仿佛在呼应着小雀身上那七彩的流光。
“这小家伙…好像不一般啊?” 小六子心里嘀咕。但他也没多想,只觉得有个漂亮的小鸟陪着,躺着更舒服了。
接下来的几天,照顾这只七彩小雀成了小六子“工作”之余最大的乐趣。
他每天“上工”,都会偷偷省下一点自己的杂役口粮,掰碎了喂给小雀。小雀似乎并不怎么爱吃,每次都是啄两口就停下了,但精神却一天天好起来,翅膀上的伤口在药膏和他那无名古诀引来的生机灵气双重作用下,愈合速度快得惊人,断裂的羽毛也重新长出了细小的绒羽。
小六子还充分发挥了他的“聪明才智”,用细软的草茎和落叶,给小雀编了个更精致、更舒服的小窝。小雀对这个新家似乎很满意,经常在里面梳理羽毛,发出愉悦的轻鸣。
一人一鸟的关系迅速升温。小雀不再怕他,甚至敢跳到小六子摊开的手掌上,用小脑袋蹭他的手指。小六子则喜欢用手指轻轻抚摸它那流光溢彩的羽毛,触感温润丝滑,比最上等的绸缎还要舒服。
“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六子看着掌心里的小彩球,“你这么漂亮,像个小彩虹…就叫你…‘彩彩’?不行,太娘了!‘阿福’?不行,像狗名!‘小七’?嗯…好像还行?你有七种颜色呢!” 他自顾自地点头,“好!以后你就叫小七了!”
小雀歪着头看他,也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只是“啾”了一声。
有了小七的陪伴,小六子感觉在药圃的日子更加有滋有味了。虽然还是要象征性地锄草,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躺在树下,看着小七在落叶上蹦跶,或者梳理羽毛,或者好奇地啄啄地上的小虫子。他甚至会跟小七絮絮叨叨地说些有的没的,比如抱怨王扒皮太凶,怀念清虚观的大地瓜,或者吹嘘自己当年在清虚观炸丹房的“丰功伟绩”。
小七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听着,偶尔“啾啾”两声,像是在回应。
时间一晃,七八天过去了。小七翅膀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新长出的羽毛虽然还短,但已经能看出和原来一样绚丽的色彩。它尝试着扑扇了几下翅膀,虽然还有些不稳,但已经能低低地飞起来了。
小六子知道,分别的时候快到了。他心里有点不舍,这小家伙多可爱啊,比那些整天就知道啄他的灵羽鸡强多了!但他也知道,天空才是它的家。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小七站在小六子给它编的小窝边缘,用力地扑扇着翅膀,小小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七彩光晕。它试飞了几次,一次比一次飞得高,飞得稳。
最后一次,它绕着大树飞了三圈,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鸣叫,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小六子摊开的手掌上。
小六子看着掌心里神采奕奕的小七,心里既高兴又有点酸酸的。他轻轻摸了摸它光滑的小脑袋:“好啦,小七,你的伤好啦,该回家啦!以后飞的时候小心点,别又被什么阵法刮到了!”
小七仰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六子,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脑子里。它用小脑袋最后蹭了蹭小六子的手指,然后发出一声格外清亮的长鸣,振翅而起!
这一次,它飞得又高又稳,如同一道绚丽的七彩流光,瞬间冲破了树冠的遮挡,直上云霄!在蔚蓝的天空中盘旋了几圈,最后化作一个七彩的小点,消失在远处的山林方向。
“再见啦,小七…” 小六子仰着头,看着小七消失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树下仿佛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重新躺回落叶堆上,准备用“修炼”(睡觉)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就在他刚闭上眼睛没多久——
“咻!”
一道小小的七彩身影如同闪电般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小六子的胸口上!
小六子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
正是去而复返的小七!
只见小七的小嘴里,叼着一片约莫有成人巴掌大小、形状修长优美的羽毛!这片羽毛极其奇特,它并非小七身上那种流动的七彩,而是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星河流转般光晕的金红色!羽毛的根部还带着一丝仿佛刚拔下来的、莹润的光泽。羽毛的质地看起来异常坚韧,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
“啾!啾啾!” 小七将这片金红色的奇异羽毛轻轻放在小六子的胸口,用小脑袋顶了顶,然后又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深深看了小六子一眼,发出一声短促而清脆的鸣叫,仿佛在说:“送给你!”
做完这一切,小七不再停留,再次振翅高飞,这一次,它没有再回头,七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
小六子愣愣地坐起身,拿起胸口那片沉甸甸、温润润的金红色羽毛。羽毛入手微沉,触感温润如玉,却又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凉和坚韧。对着阳光看去,羽毛内部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在缓缓流动,美得惊心动魄!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尊贵的气息从羽毛上散发出来,让他怀里的玉佩都微微震动了一下,传递出一种奇异的共鸣感。
“这…这羽毛也太好看了吧?” 小六子爱不释手地翻看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鸟的毛,但绝对比小七身上的更漂亮,更高级!小七这是把家里最漂亮的羽毛拔下来送他了?
他越看越喜欢,觉得别在衣服上肯定特别神气!他立刻扯开自己那件灰扑扑、领口都磨破了的杂役服,小心翼翼地将这片金红色的羽毛,别在了左胸靠近心脏位置的衣襟上。大小刚刚好,金红色的羽毛在灰布衣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流光溢彩!
“嘿嘿!帅!” 小六子低头看了看,十分满意。这下他也是有“饰品”的人了!虽然跟钱多多那些珠光宝气的法宝没法比,但这羽毛看着就贵气!自带特效!
他美滋滋地重新躺下,感受着胸口羽毛传来的温润触感和那丝若有若无的尊贵气息,心里对小七那点离别的伤感也淡了不少。
“这小七,够意思!下次见面,得请它吃个大号地瓜!” 他嘟囔着,闭上眼睛,准备继续他的“逍遥大业”。
没过多久,王管事又例行“路过”青玉田,背着手溜达过来。他习惯性地先扫了一眼小六子“睡”出来的那片杂草稀疏区,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一转,落在了树下正睡得香的小六子身上。
这一看,王管事的脚步猛地顿住了!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死死盯住了小六子胸口那片别着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流淌着金红色光晕的奇异羽毛!
“嘶——!”
王管事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往前凑近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那羽毛的质地、那流淌的光晕、那散发出的古老尊贵气息…虽然微弱,但绝不会错!这…这玩意儿怎么看着那么像…那么像传说中…
“凤…凤凰毛?!” 王管事的声音都变调了,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猛地看向小七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睡得流口水、对此一无所知的小六子,再看看那片金红色的羽毛…
王管事感觉自己几十年的认知都被颠覆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躺树下能克杂草也就罢了…怎么随手救只鸟,还能救出根凤凰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