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勋爵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石板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身下的狼狈和破碎的自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各……各位女士……不!不对!各位姑奶奶们!小……小人知错了!小人真的知错了!”他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铁腕”的威严,只剩下摇尾乞怜的恐惧,“小人……小人就是想借这次城里的乱局,往上爬爬,捞点功劳……但姑奶奶们放心!小人虽然贪心,可底线还是有的!我对天发誓!人口贩卖这种断子绝孙的缺德事,我塞巴·铁腕绝对没沾过一根手指头!我鄙视那些杂碎!”他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试图证明“清白”。
“我可以全交代!全招了!求姑奶奶们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啊!”他匍匐在地,头磕在碎石上砰砰作响。
在龙女不耐烦的跺脚声和诗穗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塞巴勋爵如同竹筒倒豆子,将他知道的关于“蛇眼”团伙的运作方式、几个关键据点、卫兵队里被收买的几个小头目名字,以及他如何假装合作实则暗中收集证据(但迟迟不敢上交)的过程,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信息零碎而混乱,充满了为自己开脱的辩解,但核心指向是清晰的:玛哈沙赫,这位孔雀城名义上的最高行政长官(沙赫),似乎确实没有直接参与人口贩卖的勾当。塞巴赌咒发誓,以他对玛哈沙赫为人的了解,对方更可能是被下面的人蒙蔽了,或者精力被独立初期的繁杂政务牵扯,无暇深究某些阴暗角落。
“不过……具体沙赫大人是否真的完全清白……小人……小人也不敢打包票……毕竟……毕竟小人位份不够,接触不到那么高层……”塞巴勋爵最后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眼神躲闪。
“所以,还是得去见见这位玛哈沙赫。”诗穗总结道,紫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塞巴提供的信息有参考价值,但核心问题依然需要直面最高层才能确认。
“哈!”龙女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烦躁的冷笑,她用力揉了揉自己覆盖着鳞片的太阳穴,琥珀色的竖瞳里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结果绕了一大圈!从城门口打到侯爵府,又从侯爵府打到这破勋爵家,最后还是跟我最开始说的一样!直接去找那个什么沙赫不就完了吗!?浪费时间!浪费感情!老娘现在头都快被绕晕了!” 连日的奔波、压抑的怒火(尤其是刚才塞巴的装腔作势)和此刻得知还是要去找沙赫的憋屈感,让这位火龙族长老的脾气彻底到了爆发的边缘。她周身那股灼热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空气都开始扭曲。
一行人押着失魂落魄的塞巴勋爵(作为人证和可能的污点证人),再次穿行在孔雀城的街道上。最终,她们抵达了城市中心那座最为宏伟、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建筑——玛哈沙赫的官邸。高耸的白色石墙,巨大的拱门,门口站着两排盔甲锃亮、神情肃穆的卫兵,与之前卡拉姆侯的奢华和塞巴勋爵的冷硬都不同,透着一股庄重与权威。
龙女憋着一肚子火,大步流星地走到紧闭的青铜大门前,无视了卫兵警惕的目光。她琥珀色的竖瞳扫过门口如临大敌的守卫,声音如同闷雷般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暴躁:
“喂!里面的!老娘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她深吸一口气,胸腔明显鼓起,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让卫兵们的头盔都变得滚烫,“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立刻!马上!给我把门打开!” 她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危险的笑容,一团橘红色的、散发着硫磺味的炽热火焰,如同有生命般在她掌心“噗”地一声凝聚、跳跃,“或者——我帮你们‘开门’!用我的方式!”
“滋啦……”她掌心的火焰猛地蹿高了一截,发出灼烧空气的轻响,映照着她覆盖鳞片的脸庞,如同愤怒的魔神。
左边的卫兵脸色煞白,被那实质般的龙威和高温火焰震慑得几乎握不住长矛,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沉重的门闩,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拉开!沉重的青铜大门发出“嘎吱——”的呻吟,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
右边的卫兵反应稍慢,但也立刻明白了“开门”和“被烧成灰”之间的区别,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大门内,一边跑一边用变了调的声音嘶喊:“报——报告!紧急情况!火龙族长老……强闯!!”
诗穗在龙女身后,看着那缓缓开启的大门和里面惊慌失措的背影,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指,轻轻拉了拉龙女覆盖着鳞片的手臂。紫眸中传递着无声的讯息:收敛点,如果沙赫真的无辜,你这开场白有点……过于热情了。
龙女感受到了诗穗的拉扯,但她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掌心的火焰“噗”地一声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她压根不在乎什么政治影响和外交礼仪,反正平时处理这些破事的又不是她!让族里那些整天戴着眼镜、捧着卷轴的老学究龙去头疼吧!她现在只想赶紧把事儿办完,找个地方喝口冰水降降火!
她们踏入官邸。与塞巴勋爵府邸的军事化和卡拉姆侯府的奢华都不同,这里的内部装饰简洁、大气,透着一股务实感。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地面是打磨光滑的石板,墙壁上挂着描绘孔雀城历史与地理的巨大地图,而非装饰性的挂毯。空气中弥漫着羊皮纸、墨水和一种……忙碌的气息。
很快,她们被引到了一间宽敞明亮、同样布置简洁的办公室。一位看起来相当年轻、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剪裁合体但样式朴素的深色长袍的男子正站在巨大的办公桌后。他面容清癯,眼神明亮而锐利,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疲惫。显然,他就是玛哈沙赫。
看到龙女一行人(以及她们身后狼狈不堪、被两个临时充当押送员的卫兵架着的塞巴勋爵)以如此“震撼”的方式出现,玛哈沙赫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或愤怒。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目光快速扫过龙女的鳞片、诗穗奇异的银发紫瞳、灵儿的妖精形态,最后落在塞巴勋爵身上时,眉头才真正蹙紧,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他并未斥责龙女的粗暴闯入,甚至没有对那扇可能已经留下龙息灼痕的大门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平静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声音沉稳,听不出喜怒:“看来,诸位带来了一些……需要立刻处理的紧急事务。”他的目光重新回到诗穗身上,仿佛直觉地认定了她是能做主的人,“请讲。”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一方是带着滔天怒火和如山铁证(人证塞巴)的不速之客,一方是年轻却异常沉稳的掌权者。一场关乎孔雀城未来、也关乎无数被拐卖者命运的政治交锋,在这弥漫着淡淡硫磺味和羊皮纸气息的办公室里,无声地拉开了序幕。龙女抱着胳膊,一脸“赶紧开始赶紧结束”的不耐烦;诗穗紫眸沉静,准备组织语言;灵儿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沙赫;而塞巴勋爵,则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