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重的橡木椅子被龙女暴躁地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根本不等诗穗开口,直接一把将那个穿着不合身贵族衣裙、依旧显得怯生生的落魄少女粗暴地推到玛哈沙赫巨大的办公桌前!动作之猛,差点让少女摔倒。
“少废话!你先给我看看你们这破城搞了些什么勾当!”龙女的声音如同炸雷,在简洁的办公室里回荡。她粗鲁地一把扯开少女肩头那件丝绸坎肩,露出下面纤细手臂和锁骨附近大片大片触目惊心、颜色深浅不一的淤青和旧伤痕!那些伤痕在少女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刺眼,无声地诉说着非人的折磨。“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看看你们这破地方养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渣滓!老娘真想一口火把整个城都烧干净了!”龙女琥珀色的竖瞳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硫磺味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室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玛哈沙赫的目光落在那些伤痕上,原本沉稳清癯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猛地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深切的……痛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是……长期的虐待伤痕?家庭暴力?”他似乎本能地希望将其归咎于“内部”问题,而非更可怕的系统性罪恶。
“还他娘的给老子装蒜是吧?!”龙女的怒火被这句(在她听来)推卸责任的话彻底点燃了!她怒吼一声,覆盖着暗金鳞片的右手猛地抬起,闪电般朝着自己胸口刺去!那动作,那架势——分明是再度变身巨龙,挤爆这个宫殿!
“龙女!别!” “住手啊!”
诗穗和灵儿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诗穗紫眸中寒光一闪,身形快如鬼魅,瞬间扣住了龙女伸向逆鳞的手腕!冰冷的力量如同铁钳!而灵儿则化作一道绿影,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手死死抱住龙女粗壮的手臂,翠绿色的翅膀疯狂扇动,拼命往后拉扯!
“冷静点!”诗穗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龙女暴怒的脑海。
“想想你的蛋!想想半年后的龙蛋大餐!别冲动啊大姐头!”灵儿则用美食(和未来的承诺)进行紧急灭火!
在两人拼尽全力的阻拦下,龙女那几乎要爆炸的怒火被硬生生摁住。她覆盖着鳞片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发出一声极度不爽、如同闷雷般的“哼!”,终于还是收回了手,带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邪火,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震得椅子嘎吱作响。她双臂抱胸,脸扭向一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暴躁气场。
诗穗这才松开手,暗暗松了口气。她重新转向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玛哈沙赫,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但语速加快了几分:“沙赫阁下,我们无意冒犯。但事实是,这位少女是贵城猖獗人口贩卖网络的受害者之一,我们昨日才将她从绑匪手中救出。更严重的是——”她紫水晶般的眼眸锐利地扫过办公室紧闭的大门,意有所指,“——这个网络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其爪牙甚至……”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已经深深渗透进了维持治安的卫兵队伍,乃至……更核心的武装力量之中。”
玛哈沙赫不是蠢人。诗穗的目光和未尽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心中那点侥幸。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眼神剧烈波动,最终化为一片死灰般的了然和……巨大的耻辱感。他颓然地坐回宽大的座椅里,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手用力地扶着额头,指节深深陷入发际线,发出了一声沉重到极点的叹息。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一些命令下去如同石沉大海,为什么某些区域的治安报告总是含糊其辞,为什么他总感觉有一股无形的阻力在掣肘……原来根子已经烂到了这种地步!
“贵国刚刚独立,”诗穗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对峙,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平等的、阐述事实的冷静口吻。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沙赫眼中那份真实的震惊、痛苦和无力感,判断出他并非同谋,而更像是一个被架空、被蒙蔽的年轻掌舵者。“正处于政治权力交接、百废待兴的敏感档口。妾身能理解阁下面临的千头万绪和掣肘之痛。”
她的话语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沙赫的困境,也悄然拉近了距离。但紧接着,话锋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然而,理解困境,绝非纵容罪恶的理由!尤其——是武装力量被犯罪组织渗透这等动摇国本、践踏人性底线的滔天大罪!若对此坐视不理,新生的孔雀城,根基何在?道义何存?”
玛哈沙赫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诗穗的话,字字诛心,将他最深的恐惧和最不愿面对的失职赤裸裸地撕开!他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自己被架空,想说手下阳奉阴违……但所有借口在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和诗穗冰冷的目光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作为一国之主,无能即是原罪!
就在沙赫内心激烈交战、痛苦挣扎之际,诗穗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重的筹码。她的目光转向悬浮在空中的灵儿,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以及,沙赫阁下,我想有必要提醒您。贵国能在四国会议上成功独立,摆脱帝国的枷锁,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是灵儿——这位世界树枝丫的化身,代表圣国施加了无可辩驳的压力和道义支持。某种意义上,灵儿于孔雀城,有再造之恩。”
灵儿适时地挺了挺小胸脯,深绿色的眼睛严肃地看向沙赫。
诗穗的目光重新锁定沙赫,如同无形的枷锁:“于情,您当体恤治下子民之苦,严惩罪恶,拨乱反正!于理,您当感念恩情,倾听忠告,莫负支持者之望!此乃情、理、势,三面合围,阁下……还有何疑虑?”
晓之以利害,动之以情,再挟恩义以迫之!诗穗的言辞,如同最精密的攻城锤,彻底摧毁了沙赫最后的心防!
玛哈沙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不仅仅是因为恐惧,更是因为积压已久的愤怒——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对背叛者的愤怒,对罪恶的愤怒!以及对眼前这几位“不速之客”所展现出的强大力量和清晰目标的……一种近乎绝望的认同!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够了!”沙赫的声音嘶哑而充满力量,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无需多言!我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毕生最大的决心,目光灼灼地看向诗穗、龙女和灵儿:
“城内的力量,我已无法信任!我自身的力量,杯水车薪,难撼此等毒瘤!再拖延下去,只会有更多无辜者受害!”他霍然起身,从桌下取出一枚由孔雀翎羽环绕、中央镶嵌着一颗硕大蓝宝石的沉重印章——那是代表玛哈沙赫最高权力的印信!
“啪!”他将印信重重地按在桌面上,推向诗穗的方向!
“我,玛哈沙赫,以孔雀城最高统治者的名义,在此授予诸位——暗野诗穗、龙女长老、圣枝灵儿——临时全权!自即刻起,至罪恶肃清之日止!孔雀城所有武装力量、行政机构、情报网络,皆听凭诸位调遣!凡有违抗者,视同叛国,格杀勿论!”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作为报酬,也作为感谢!我在此立誓:孔雀城,将永远是诸位最坚定的盟友!此次援手之恩,孔雀城上下,欠诸位一个天大的人情!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