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那些关于柳玉春与杨晚清是否真的交好的怀疑、那些复杂的权衡，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若她们真如传言般情深义重，柳玉春岂会在杨晚清生死未卜时，跑来殿外如此欢欣鼓舞、大放厥词？
而被柳玉春死死拽住的李婕妤，已是面无人色，尴尬又惊恐。
她拼命想挣脱，那钳制她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贤贵妃娘娘！请您自重！”李婕妤声音发颤。
“自重？”
柳玉春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控诉，确保周围每一个人，尤其是殿内的皇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本宫多年无所出，皆是拜皇贵妃所赐！当年若非她寒冬腊月推本宫落水，伤了根本，本宫何至于此生不能再为人母？！”
她眼中逼出泪光，语气却愈发狠厉。
“如今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她也有今天！”
说罢，她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凑近李婕妤，故作亲昵地低声问道，那声音却恰好能让周遭几人听见。
“好妹妹，你且帮本宫想想，你是什么时候进宫来着？姐姐我这些年，记性都不大好了。”
众人看着状若癫狂的贤贵妃，皆面露惊惧，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被这失了心智的女人沾染半分。
李婕妤更是懵在原地，完全不解其意。
她十年前入宫时，皇贵妃尚在冷宫，与自己有何干系？
柳玉春盯着李婕妤那副惊惧交加的模样，突然爆发出一阵更为尖锐的笑声。
她猛地甩开手，力道之大，竟将毫无防备的李婕妤直接推搡在地。
“娘娘！”
李婕妤的侍女慌忙上前搀扶，主仆二人惊魂未定地迅速退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柳玉春却浑不在意，转而面向那扇紧闭的殿门，声音带着刻骨的讥讽，字字清晰
“皇贵妃姐姐，你看见了吗？连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得知你快死了，都能和本宫一样高兴！你说说，你在这宫里，是多么招人恨啊！”
“哈哈哈哈哈——！”
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中，她终于转身，在众人畏惧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然而，就在转身背对所有人的瞬间，她脸上所有的癫狂瞬间褪去，只余一片冰冷的沉郁。。
是李婕妤，她没这个本事和胆量。
德妃？也不像。
杨晚清从未让儿子参与夺嫡，三皇子真正的对手是那些年长的皇子，德妃没必要节外生枝多给自己树敌。
更何况，谁不知道皇帝对将军府的忌惮？
那么，究竟是谁？难道……真是陛下本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低头疾走，直至身旁的侍女“扑通”一声跪下，才猛地惊醒。
一抬头，赫然看见皇帝不知何时已站在面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冰冷刺骨，毫无温度。
柳玉春心下一沉，瞬间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臣……臣妾……见、见过陛下！”
帝凤萧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千斤重压：“爱妃今日，倒是穿得素净。”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厉，“看来，爱妃是真的很高兴？”
柳玉春立刻将头深深叩下，姿态卑微至极：“臣妾有罪！”
她不做任何辩解。
此时，言多必失。
身后的翠云急得冷汗涔涔。
就在这时，被小太监抱着的十七皇子如同被激怒的小兽，带着哭腔厉声骂道：“你这个坏女人！你咒我母妃！我要杀了你！”他拼命挣扎，想要扑过来。
福清连忙示意小太监抱紧，低声道：“看好殿下！”
他心知皇帝此刻急需一个发泄怒火的出口，而贤贵妃，正好撞在了刀尖上。
翠云见状，立刻上前，看似安抚地从那小太监手中接过十七殿下，趁人不注意，用力捏了捏他的小胳膊。
十七皇子愕然看向她，对上翠云迅速眨动的眼睛，他何其聪慧，瞬间心领神会。
这事，可能是母妃设了什么局。
他立刻转变态度，死死抱住翠云的脖颈，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声声泣问：“翠云姑姑，母妃怎么了？母妃会不会有事……？”
福清见此，无声叹息，不再过多关注这边，全副心神都系在皇帝身上，生怕陛下盛怒之下牵动旧疾。
皇帝缓缓蹲下身，冰凉的指尖猛地攫住柳玉春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
他仔细端详着这张曾经娇艳、如今却让他无比厌弃的脸，声音低沉而危险：
“贤贵妃，朕以前只觉得你年纪小，心思单纯，多宠着些也无妨。如今看来，是朕看走了眼。”
他的指节微微用力：“这毒，是你下的吗？”
柳玉春被迫迎上他的视线，忍着下颌的疼痛，艰难回道：“臣妾……不敢。”
她若真有这通天本事，第一个要毒杀的，便是眼前这个薄情寡性的男人！
“不敢？”皇帝冷笑，“还是没做？若你此刻从实招来，朕或可念在往日情分，饶你一命。”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仍在殿外徘徊的妃嫔。皇后见状，立刻领着众人上前行礼问安。
“臣妾参见陛下！”
“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漠然扫过皇后，那冰冷的眼神让皇后遍体生寒，未尽之言卡在喉间。
“来人！”
皇帝倏然起身，厉声喝道。
“臣在！”侍卫统领应声而出。
“将贤贵妃押下去，严加审问！还有今日所有接触过椒房殿饮食之人，朕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他语带杀意，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转身便欲走向偏殿。
恰在此时，偏殿门被猛地推开，一位太医面色惨白、脚步踉跄地出来，见到圣驾，几乎是瘫软着跪倒在地，以头抢地。
“陛下！臣等无能！娘娘所中之毒……霸道无比，臣等……回天乏术，如今只能勉强用参汤吊住一口气，怕是……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请陛下速请十七殿下，见娘娘……最后一面吧！”
“废物！”
下一秒，直接一脚踹倒了御医。
皇帝闻言，身形猛地一晃，随即暴怒起脚，将那太医踹翻在地，目眦欲裂：“救不活皇贵妃，太医院全体上下，就都给她陪葬吧！”
他一把推开殿门，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