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的晨雾还未散尽,陆九渊的马蹄已溅起半尺泥。
他伏在马背上,左手攥着怀里发烫的醒木,右手马鞭抽得山风呼呼作响。
方才客栈里白展堂的惊呼还在耳边——\"陆公子,房梁上落了只血鸽!\"那信鸽爪子上的血书刚展开,少年清亮的嗓音便顺着风钻进他耳朵:\"先生!
桑海城要塌了!
东皇太一带着两个红眼睛的老怪物,鬼骑把城门都堵死了!\"
是荆天明的声音。
陆九渊喉头一紧。
这孩子自小在他书摊前听《鬼谷纵横传》,上个月才跟着高月回桑海探望墨家众,此刻声音里的颤意比咸阳宫破时更甚。
他捏了捏醒木,木纹里的朱砂痣硌得掌心生疼——这是穿越时系统绑定的证物,原以为只用来说书镇场,此刻倒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脊梁骨发紧。
\"不该是咸阳么?\"他咬着后槽牙低骂。
前日谢卓颜的血书还在怀里,说扶苏在沙丘,东皇拿咸阳做祭坛,怎么转眼间桑海又出了岔子?
马蹄踏过碎石滩,他突然勒住缰绳。
青骓马长嘶着前蹄扬起,他翻身跃上旁边的老槐树,脚尖点着枝桠腾空而起。
系统送的\"三寸不烂舌\"虽不能御剑,却能借气劲短程御风——此刻哪还顾得上藏拙?
桑海城的血腥味是在十里外飘来的。
陆九渊悬在半空,鼻尖钻进浓重的铁锈味,比咸阳的鬼骑血更腥,混着股焦糊的硫磺气。
他眯眼望去,城头上翻涌着紫黑色的雾,像团活物般蠕动,偶尔裂开条缝,能看见里面刀光剑影。
最中央那团黑雾里,两个身影在缠斗——左边是盖聂的渊虹剑,冷白的光劈开黑雾又被吞回去;右边是卫庄的鲨齿,暗红的刃尖挑开魔气却又陷进幻境。
\"鹰山、明空...\"他喃喃念着系统刚弹出的提示。
这俩名字他在《神魔志》里见过,魔界最善用幻境的真人,专挑江湖高手的软肋下套。
盖聂和卫庄虽强,一个重守一个擅攻,偏生都不精于破幻——此刻怕是被分在两个幻境里,连彼此的位置都摸不清。
桑海城墙上,盖聂的后背抵着青砖墙。
他的渊虹剑横在胸前,剑脊上凝着层薄霜。
方才那道紫雾涌来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卫庄的鲨齿就在五步外,可等他挥剑去援,眼前突然变成了咸阳宫的演武场。
十二岁的自己站在父亲墓前,手中木剑颤得握不住——那是他最不愿想起的画面。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紫雾里的幻象淡了些。
鬼谷传人讲究\"纵与横\",纵是看破,横是破局,此刻他的指尖正顺着渊虹剑鞘上的云纹游走,那是师父临终前刻的气机图。
\"盖聂!\"左侧突然炸响卫庄的怒喝。
他转头,却只看见一片血雾里浮着卫庄的面具,鲨齿的尖刃从雾里刺来,直取咽喉。
他旋身避开,剑鞘磕在墙上,火星溅起的刹那,他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这不是卫庄的血,是方才被鬼骑撕碎的百姓的血。
幻境再真,气味骗不了人。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终于捕捉到雾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青气——是鹰山真人的本命魔气,缠在每缕紫雾里,像根看不见的线。
另一边,卫庄的鲨齿\"当\"地砍在块青石上。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方才那招\"横贯八方\"明明刺中了鹰山的胸口,却像扎进团棉花。
幻境里,他又看见了韩国城破那日,韩非的血溅在他脸上,红得刺眼。\"没用的。\"鹰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玄色道袍在雾里忽隐忽现,\"你们这些江湖人,心里都揣着块疤,我不过帮你们揭开来看看。\"卫庄的指节捏得发白,鲨齿上的倒刺刮过地面,火星映得他眼底通红。
他突然低笑一声:\"疤?
老子的疤早烂在韩国城了。\"话音未落,他反手将鲨齿插进自己左肩——剧痛让幻境瞬间碎裂,他借着这股狠劲旋身,刃尖擦着鹰山的脖子划出血线。
\"好!\"半空中的陆九渊忍不住喝了声彩。
他的指尖掐进掌心,醒木的热度几乎要穿透皮肉。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宿主需在一炷香内抵达战场,否则盖聂卫庄存活概率降至30%。\"他深吸一口气,喉间泛起股甜腥——这是强行催发气劲的副作用。
但此刻哪顾得上这些?
他望着下方翻涌的黑雾,突然扯开嗓子吼道:\"鹰山真人!
听说魔界最讲究'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陆九渊今日便给你讲讲《吕洞宾三戏白牡丹》——\"
话音未落,他怀里的醒木\"轰\"地炸开团金光。
那光像把利刃,直接劈开半空的紫雾。
盖聂抬头,看见天际有颗流星坠下,金光照得他渊虹剑嗡鸣;卫庄抹了把脸上的血,眯眼望着那团光,嘴角勾起抹冷笑;鹰山的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那光里裹着段老榆木,木纹间流转的朱砂,竟和自己本命魔核里的纹路一模一样。
陆九渊落在城头上时,衣摆还沾着晨露。
他望着下方被金光劈开的雾墙,看见盖聂正低头抚摸渊虹剑鞘,指尖在云纹上停了停,又缓缓移向剑柄。
卫庄的鲨齿还插在左肩,血顺着手臂滴在青石板上,却抬头冲他挑眉:\"来晚了。\"
\"不晚。\"陆九渊摸出块帕子扔给卫庄,目光扫过战场。
他看见明空真人正站在城楼下,玄色道袍上绣着的魔纹泛着幽光,而盖聂的指尖,此刻正轻轻按在渊虹剑的吞口上——那是他要出剑的前兆。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众人发梢。
陆九渊捏了捏发烫的醒木,突然笑了:\"各位,这出戏,才刚到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