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好吃吗?”
陆昭昭回了房间,一心都扑在了疯女人身上,端着勺子,极其耐心的给她喂饭。
女人嘴巴一张一合,机械性的吞咽着嘴里的东西,她的眼神没有一刻是离开陆昭昭的脸的,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一样。
“昭昭,谢谢你,还好有你。”
疯女人的眼中逐渐恢复清明,他的神态不再那么呆滞木讷,唇角微扬,温柔如水。
“每次醒过来都这么说,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谢不谢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陆昭昭放下碗。
杀了叶凡之后,她倒在了雪地之中,脚踝是脱臼的伤,脸上和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被火烧伤。
她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意识模糊之际这个疯癫癫的女人突然出现,把她捡了回去。
女人去死人堆里给她扒衣服穿,弄来的食物和水,都会优先塞进她的嘴里,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陆昭昭刚开始对这种好是不屑的,她知道女人是个疯子,把她认错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才这么照顾。
她只是一个心灵慰藉的替代品罢了。
但那个时候的陆昭昭几乎没有行动能力,有些时候,不得不依赖女人的照顾,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过着,想着装乖,骗一个免费保姆也行。
后来突然有一天,女人恢复了清明,看到被照顾的并不是自己的孩子,她痛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就开始与她聊天。
女人叫陈红,她的孩子也是个女儿,今年也才二十出头,在地震的时候没能走出去房子,最后被压死在了下面,陈红在废墟里面刨了整整三天,没日没夜的靠着一双手挖,终于挖到了女儿的尸体。
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仅差一步之遥就能跑出去,一直非常后悔自责,如果当时能够拉女儿一把,是不是女儿就能活下来了。
陈红和女儿相依为命,她是单亲妈妈,她几乎将自己的所有心血和感情都投注在了女儿身上。
女儿死后她接受不了,就这样疯了。
当陈红询问陆昭昭的时候,陆昭昭的第一反应就是骗,她添油加醋,再带一点艺术加工,在真实的基础上,编造了一个虚幻的身世。
尽量把自己描述的可怜一些,博取陈红的同情。
她的说法是成功的,但也是失败的。
陈红也是一个能力者,她的能力是读心。
从清醒过来之后,她就一直知道陆昭昭是什么人,却看破没有说破,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依旧将她默认成自己的孩子。
后来陆昭昭身上的伤快要养好了,已经开始想着甩开这个麻烦,半夜想要偷偷跑出去,那时候陆昭昭还不知道,陈红的能力是读心,每一次想跑出去的时候,都会惊动陈红,然后陈红就会尾随而上,根本甩不开。
几次下来,陆昭昭有些烦,就默认了,她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陈红做饭还是挺好吃的,从叶凡手里拿到的物资,大多都是一些,需要加工的食材,陆昭昭就继续将陈红当做保姆用,两个人便这么相依为命了一段时间。
陆昭昭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与夏暖之间的差别,她倒也不是一定要和夏暖作对,在现在打不过夏暖的情况下,她更愿意另谋出路,怕夏暖会找到自己报复,陆昭昭果断远走他乡。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很多时候,陆昭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危险,陈红总是能够出声提醒,帮她规避危险。
时间一长,陆昭昭就察觉的出了不对。
她询问陈红,为什么会对危机那么的敏锐,陈红这才坦白自己是有读心术的。
当时的陆昭昭很懵,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阴暗,脑子里几乎就没有想过什么好事,对待陈红也满是算计,可即便是这个样子,陈红对她的态度也从来都没有变过。
然后那次说了一句话,陆昭昭记到了现在。
“你是我的孩子,无论你在想什么,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孩子,好坏,都是你,那都是完整的你,我爱你,爱的是全部的你。”
陆昭昭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会喜欢坏人,明明没有血缘关系,明明她一开始就心思不纯。
可陈红真挚的话语和坚定的眼神还是打动了陆昭昭,从那一天起,陆昭昭再也没有对陈红起任何利用的心思,真心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两人相依为命,来到了帝都,因为陈红的特殊能力,他们不过瞬间就察觉出了帝都里面的异常,陆昭昭想要打听帝都里面的情况,动用能力变成了透明人,最后却还是被发现了。
被抓起来之后,陆昭昭以为这一次死定了,出乎意料的是,杨子康主动接触了她,想要让她替他做事,陆昭昭当时并没有开出别的条件,就只需要杨子康好吃好喝的供着陈红,他就可以为对方卖命。
精神方面的疾病是最难治愈的,杨子康想了很多办法,到现在治疗了不算短的时间,陈红每天也只能清醒几个小时。
不过照着这个趋势,明年陈红大概就能恢复正常了。
陆昭昭现在不在意别的,只想就这样和陈红过自己的日子。
却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了夏暖。
陆昭昭想的出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与夏暖相处。
他们是仇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从前没有牵挂,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命,夏暖怎么做都无所谓,可现在她有了陈红这个母亲,也就等同于有了软肋。
陆昭昭现在很怕,夏暖将新仇旧恨一起算,找陈红的麻烦。
“妈,今天进来那个女人你也看到了,以后你尽量躲着她点,我不在的时候,谁敲门你都不要开。”
“我知道,我都知道。”
陈红点了点头,她通过读心已经知道了陆昭昭与夏暖之前的恩怨。
或许是思维混乱的缘故,她的读心术没有办法自己控制,无时无刻都在吸纳着周围人的心声,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别人开口说话,还是心里想的话。
值得永远都能记住陆昭昭的声音,只要她的声音响起,别人的一切都会被忽略。
“昭昭啊,妈妈也不劝你什么,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但如果你做的事情太危险,妈妈一定不赞同,我就只剩下你了,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好吗?”
陈红没有说出什么放下恩怨之类的话,她知道,按照陆昭昭的性格,这种话根本就听不进去。
她只是不想让陆昭昭再做一些危险的事儿了。
其实就连给杨子康卖命,她都是不同意的,只是陆昭昭非要坚持,她也没有办法。
“放心吧,我很惜命的,我先出去一下,等会儿回来再陪你。”
陆昭昭温和的笑了笑,起身走出了房间,他向其他室友打听到了夏暖选择的房间。
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门见到的竟然是陆昭昭,夏暖微微愣了一瞬。
“你来干什么?”
“我想跟你聊聊。”
陆昭昭自顾自的往里走,根本就没有给夏暖拒绝的机会。
夏暖微微扬眉,回身关上房门,抱着臂膀倚靠在门口。
“想跟我聊什么?”
“我想跟你和平共处,这话是认真的,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我们的恩怨究竟怎么样才能化解?你开个条件吧。”
陆昭昭这么痛快的讲话,夏暖还真有些不习惯。
和平共处?
夏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上辈子的居多。
“你重生了?”
这个早有猜想的问题问出口,无论是问话的夏暖,还是听到这话的陆昭昭,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愣了好一会儿。
长久的沉默,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是,你应该也是吧?”
“嗯,这辈子的恩怨我们暂且不提,上辈子的该怎么算?你利用我害死了我的父母和哥哥,将我送到黑市老大的手里,卖给了一个人渣,我被活剐而死,这些痛苦都该怎么算?”
既然都已经坦白到了这种地步。不如什么话。都直接明摆着说了。
陆昭昭也想起了上辈子的种种。
夏家一家确实都是死在他的算计之下,这件事情无可辩驳。
如果她没有重生,还能套个不知者无罪,但她也都记得那些事,算起账,还真是个麻烦事。。
“你想怎么算?我的亲生母亲已经没了,至于那个亲生父亲,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大不了,你被凌迟了多少刀,我就还你多少刀,反正除了这条命,你想怎么报复都行。”
“转性子了?我以为要跟我誓不罢休的会是你。”
夏暖很意外,上下打量着陆昭昭,好像第一天才认识她,这莫不是换了个芯子吧。
只是重生而已,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改变吗?
“不是,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我现在手里掌握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就算是不抢你的,我也能过得很安稳,所以也没必要再跟你针锋相对,我以前确实恨你,因为你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但现在不同了,你拥有的东西我也有,你已经没什么可以让我嫉妒的了。
我承认,嫉妒你就迫害你,是我坏,事情都是我做的,我也不找理由给自己辩解,我只希望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就此为止,如果你不同意,还是坚持要我的命的话,我可以跟你死磕到底,看看我们到底谁更命硬。”
陆昭昭抬眸,她最想要的,无非就是不掺杂任何杂质能够接纳她全部的爱。
就像是夏暖的父母一样。
出现这样的人,哪怕只有一个,她都不会那么执着。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无论她的好坏,无论她的美丑,无论她是个废人还是个天才,都不会抛弃她。
其他的东西,无非也就是空间之类的。
但她现在也有了能力,并且从叶凡手里抢过了系统,夏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值得让他嫉妒的了。
现在最大的对比,无非就是夏暖有一张完整漂亮的脸,而自己已经毁容。
但这个对于陆昭昭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不打算再靠男人过活,甚至非常厌恶那些,她必须费尽心机耍手段才能得到的人,没有了以前的漂亮脸蛋,反倒是让她的世界变得更加纯粹了起来
阴湿女鬼突然有了人味,夏暖对现在的陆昭昭就是这种感觉。
“我得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吧。”
夏暖真的有在认真思考陆昭昭所说的话。
针锋相对已经成了她们的习惯,只要是见了面,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会下意识的往最坏的方向想。
在杨子康的地盘上,他们也不可能随便动手,最起码还能平和的说话。
就这辈子的恩怨而言,他们之间互相伤害,恩怨基本可以抵消,最多就是再报复一些回来,可上辈子的那些记忆还萦绕在夏暖的脑海,挥之不去。
最让她无法介怀的就是爸妈与哥哥的死。
“好,我给你好好考虑的时间,如果你想好了,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跟我说一声,我们两个永远做不了朋友,放下恩怨,也只会是陌生人,我也可以承诺,无论你的报复到何种程度,只要不取了我的命,我都不会记恨你。”
陆昭昭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夏暖在屋子里面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个结论,到了晚上约定的时间,去了空间,见到父母的时候,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看着闺女心不在焉的样子,夏志国不免得担忧的问道:“我家的小棉袄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嗯?也不是,只是我今天遇到了陆昭昭。”
夏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夏志国就先急了。
“怎么又是那个小丫头?她是不是针对你,为难你了?她又有什么幺蛾子?你跟爸说,爸给你做主,大不了你把我带出去,我亲手宰了这个小兔崽子。”
夏志国现在听到陆昭昭的名字都有点应激了。
“不是,只是今天她突然之间提出,要跟我化干戈为玉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