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眼看着空落落的手，李家尧心内漫过一阵酸涩。
见他状态不对，夏如荼干笑两声：“要不……改天再说？”
李家尧摇头：“再不说，我怕我再也说不出口了。”
两人僵持着，最后夏如荼先心软了，替他考虑到：
“换班的时候，谁也料不到会发生这个。所以，你没必要内疚。”
“我都已经看开……”
“不，你不明白。”
直视着夏如荼的眼睛，李家尧打断了她的话，像鼓起很大的勇气，终于说了出口：
“殷总派我监视你。”
大脑好像突然接收不到讯号，收到后又无法处理，宕机了一阵，夏如荼怔怔地问：“你说什么？”
手再次紧紧握了起来，李家尧深吸一口气，将自她进公司到现在监视的事，统统讲了出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要监视内鬼。”
李家尧解释到：“后面发现不对，可我已经没办法退出了。”
不是的，他有。
他可以把收了的钱退回去。
可当时这个选项并没有放在他的桌面上。
直到他察觉出自己对夏如荼有了别的心思。
这么说，只是让自己的心里好过一些。
许久，夏如荼都没做出反应，直到李家尧试探着伸手去摇她胳膊。
像是沉睡的人被叫醒，夏如荼胳膊一抬，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还真被殷黎川说中了。她想。
尴尬地收回手，李家尧放松了语气，可脊背仍不敢松懈。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之重：
“夏如荼，和你接触后，我才发现你是个多单纯美好的姑娘。”
“有些话，我想要告诉你。”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诚挚，仿佛要将这份心意深深镌刻进对方的灵魂深处。
“我怕我多等一刻，开口的勇气就会少一些。”
“可我也知道，我做错了太多，如果你允许，我愿意尽我所能去弥补。”
“夏如荼，”
李家尧深深地望着她的眼，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
“原来你在接待客人啊！”
冷冽的声音响起，殷承亦黑着脸从墙角处迈了出来，每一步都重到想要碾死眼前的人。
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他靠在门边，哼笑一声：
“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
不知道他听到多少，李家尧脸上一阵燥热，赶紧站起身，低声叫了句“殷总。”
像是没听到似的，殷承亦径直走到夏如荼床前，顺手把旁边的水杯递过去：
“润润喉。”
再接着说啊！
暗藏威胁的语气，让本来就尴尬的夏如荼忙不迭伸出手。
可眼神一扫，看到了他洇着血迹的手背。
“你的伤口，怎么又破了！”
夏如荼把杯子放到一边，捏起他手指仔细看了看：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她带着埋怨的语气，和殷承亦放任她查看自己手的态度，让李家尧一秒也无法多呆。
“那个，殷总，我先走了。”
两人间那种旁若无人的气氛，就如一道雷劈下，让他醍醐灌顶。
往常想不明白的事，突然就想明白了。
原来，他们两个……
看来，必须要走了。
医院是，工作也是。
“聊得很开心？”
见人走了，殷承亦站在床边，看夏如荼用湿巾将干涸的血迹擦干，又坐下小口抿着杯中的水，他还是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
“是不是巴不得我晚进来一点，让你们好袒露心扉？”
如尖似刺的语气，伤没伤到对方不知道，自己已经先痛了。
“殷总，别说了。”
夏如荼语气看似平静，放下水杯，可手还紧紧地握在上面。
殷承亦哼了一声：“被我说中了？”
“两个人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还真培养出感情来了？”
“别说了。”
声音愈发地低，杯子上的手又紧了一分。
“怎么，我还说不了你了？”
“当初是谁……”
“我说别说了！”
嗵的一声，水杯被砸在桌子上，水花四溅。
夏如荼顶着发红的双眼，恨恨地看过去：
“殷总，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是什么？
殷承亦被吓得一愣，但很快反过来指责她：“你说话就说话，摔什么东西！”
手禁不住地颤抖，夏如荼尽力压制着翻涌上来的情绪，可急促的声线还是暴露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随便的人？”
“星海是我主动，秦刚是我勾引，李家尧他喜欢我，我就得有所表示是吗！”
随着破碎的声音从喉咙扯出，肺部的空气也像被带走了。
夏如荼紧紧咬着牙，瞪眼看着桌上的水渍，把即将流出的泪往回逼。
可，忍不住！
落下的水滴，砸在雪白的被子上，很快消失不见，洇出一朵朵浅灰色的花。
手部的颤抖，渐渐蔓延至全身，甚至喉咙都止不住哽咽。
开始的不堪，所以以后都是错。
夏如荼闭上眼，任由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许久，一声叹息：“别哭了。”
温暖的手掌托着她的脸，手指发泄般狠狠擦去了她的泪：
“我不是那个意思。”
殷承亦想起自己砸监控室门时的心情，又想到刚才捧着那束花的心情。
有些事，还是应该说清楚。
“其实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听到了一些。”
“关于监视的事，一开始的确是因为不信任你。”
双手不自觉握在一起，夏如荼心一沉：果然。
“可后来，”
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殷承亦竟没绷住，笑出了声。
？
夏如荼红着一双眼，抬头看他。
压住笑意，殷承亦弯着眼接着说：
“后来姓蒋的事一出，让我发现你敌友都不分。”
“谁会找这么笨的间谍。”
“……”
提起原来干过的蠢事，夏如荼脸上无光：
“是啊是啊，我最笨，你最聪明。”
“那你现在干嘛还监视我吗？”
语气不自知地含着赌气和娇嗔。
说着她拉起被子，就打算蜷进去。
含笑拉住夏如荼的胳膊，殷承亦放软了语调：
“现在，是因为……”
室内静默了一刻。
许久都没听到后半句，夏如荼疑惑地抬头：
“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