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董事们纷纷点头附和起来。
殷承亦望着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局面，攥紧的掌心沁出薄汗。
那些指责声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心上。
许宇为他发声却被围攻的画面，和殷黎川此前“诱敌深入”的提点猛地重合：
此时群情激愤，与其硬抗，不如以退为进。
殷承亦深吸一口气，起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声音沉得像浸了冰：
“我明白诸位的担忧，为平息舆论的争议，我愿意主动让渡主管交易部的权力，”
他掀起眼，正撞上殷黎川看过来的目光：“交由殷黎川接手。”
这话一出，会议室瞬间寂静无声。
包括殷光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殷承亦身上。
熟悉殷承亦的人都知道，殷黎川的分权，一直是他最忌讳提及的。
可这次怎么……
殷黎川坐在一侧，闻言抬眼，黑眸里闪过几不可察的暗光，很快又恢复温润笑意：
“承亦，你这是？”
殷承亦毫不掩饰地看过去，喉间像是压着酸涩：“当下局面，需更稳妥的人。”
“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他清楚这一步是把关键权力拱手相让。
可若能把殷黎川推到台前，一是能平息董事们的怒火，二是为后续操作争取时间。
因此，再痛的“刀”，也得往自己心口插。
董事们面面相觑。
最终，殷光耀率先开口：
“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就看黎川愿不愿意了。”
有人附和，也有人仍存疑虑，但总归，会议桌前的火药味淡了几分。
殷承亦垂眸坐下，指节抵着眉心，他知道这场“以退为进”的博弈，才刚刚掀开最危险的序章。
他将眼神藏在半握起的手后，沿着会议桌扫视一圈，记下众人的反应。
最后，和殷黎川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讶，没有试探，只有两簇沉在眼底的星火轻轻碰了碰。
殷承亦的黑眸里淬着冷光，却在扫过殷黎川时，泄出一丝极淡的弧度。
殷黎川眼尾微扬，笑意温吞，可目光中却带着了然和笃定。
不过须臾，两人已移开视线，仿佛只是寻常的眼神交错。
“既然将重担交给我，我自然不会推辞。”
殷黎川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审慎，目光扫过满座董事：
“但交易部的旧部还需承亦多提点，毕竟海外市场的脉络，没人比他更清楚。”
这话听似谦让，实则把殷承亦留在了局中。
殷承亦抬眼，眼神锐利，语气暗藏机锋：
“不必过谦，你对风险的把控向来精准，我相信你能稳住阵脚。”
……
夏如荼已经等了许久。
自从听说了网上的新闻，就一直坐立不安。
好容易等到殷承亦和林睿回来，他却径直回了办公室。
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怎么了？”
她一手拉住林睿的胳膊，一边低声问。
林睿抿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门，叹气到：
“董事会那帮老东西，听风就是雨，逼殷总把交易部交给了川总。”
恍如晴天霹雳般，夏如荼晃了晃，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可，昨晚他不还……”
不还帮公司稳定住了市场吗？
想到殷承亦累到在沙发上一秒钟就睡着，那帮人不仅不体谅他，还落井下石，夏如荼都替他不平！
林睿看了眼夏如荼愤怒的表情，又凑近了，压低声音道：
“昨天吧，拿公司所有流动资金来赌，的确有点……”
“不过，”他长叹一声，“在那种情形下，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看着股价崩盘吧。”
不赌，股价崩盘，投资人离场；
赌，资金短缺，董事群起弹劾。
左右都是错！
乍然，夏如荼想到殷黎川的计划：
要她跟殷承亦传达消息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已经算准有今天？
自己帮他隐瞒身份、他拿自己当棋子？
想到这儿，夏如荼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往外冲去。
砰的一声，桌子被她撞到。
可她顾不得桌上东倒西歪的东西，揉着腿、一秒不停地走了。
林睿见她走，也没阻拦。
转身，他敲响了旁边办公室的门。
“殷总，夏如荼应该是去找川总了。”
悠然站在窗边的殷承亦哦了一声，并不意外。
即使夏如荼选择帮殷黎川隐瞒，也并不代表她不会为自己打抱不平。
可仅是这样，远远不够。
他想要她的全心全意。
满心满眼。
“真的不跟她说吗？”林睿有些担心地问。
“她冲出去的时候，看着很激动。”
“难道她还能打殷黎川一顿不成？”
殷承亦垂头看看高耸的大楼下蚂蚁般的人群，想到那晚夏如荼因为恐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眼神有些松动。
话是这么说。
可夏如荼究竟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他真的想知道。
转身，缓步踱回办公桌。
短短数十步，殷承亦心中突然有了想法。
挥手让林睿出去，他拨出了一个电话。
……
还没从沈嵩自杀的新闻缓过来的夏如荼，又见证了分权事件在殷承亦身上再次上演。
对于夏如荼的猜测，殷黎川倒也坦然承认了。
“可我不需要他为我挡什么！”
“U盘是我拿的，他要找就来找我！”
“为什么要让殷承亦来承受这些！”
“他比你更有优势。”
殷黎川这样答道。
不过是以殷承亦的权力和能调动的资金做饵、让敌人尽快落网吧！
夏如荼没有说出来，可她的沉默，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这样尴尬地坐了几分钟，殷黎川劝她道：
“现在，我替他坐到了这个位置，帮他引开战火，你也可以放心了吧。”
“不一样。”
夏如荼瞪着他，眼神中都透着倔强：
“他主动配合你交出来，和你们从他手上夺走，不一样！”
殷承亦那么自傲的人，被自己尽力守护的公司背刺，得有多难过啊！
按了按额角，殷黎川苦笑道：“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从他和自己眼神的交流，殷黎川已经确信殷承亦猜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