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之中的腌臜物,自然是要到深夜才能运送,等到那个时候,早就到宵禁了。
要到宵禁之后才能接到人,那白日里等在宫门边的大人也只是在做无用功,但又不能不废时等,怕就怕这人忽然就出来了。
檀弃同那位大人商量了下,干脆,宵禁前她来接班,正好剩下的时间去查查那偷儿的事。
被偷一只宝石钗子本就是小事,更何况这钗还寻回来了,杨女又不是伐国人,自然没人为她出这口气,也只能叫自己人去查。
如今有了人送上门来,她也就顺手交代给檀弃了。
可怜檀弃从早忙到晚也就匆匆在路上买了个饼吃,给弹幕心疼得不行。
【还在长身体呢,崽。】
檀弃只能嘴上安慰,这才一日,不碍事。
摸了近乎一下午才从其他派去各处查探的侍从那整合出了一些消息。
上位者将平民视为人偶柴薪,但人总归有自己的思想,违背人性的严明法度也只能滋生难以叫人察觉的阴暗。
当然这阴暗纯粹字面意思,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事。
在这座纪律严明的王城之下,有个庞大的黑市。
檀弃的人多方查探才偶然从某位说漏嘴的食客嘴里知晓这件事,黑市虽然正常不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买卖,但真有人卖了黑市的人也不会去报官就是了。
有买卖的地方就有欺诈,但是在黑市买东西被骗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过正常买卖还是白日在上头进行,入宵禁后也就最多有些吃的喝的,还有卖些便宜玩乐的东西。
弹幕对此倒很熟悉。
【有点像夜市。】
【废这么大劲,挖这么个地方,就为了吃点喝点?】
【那不然呢?没有夜市会少很多快乐的。】
至于这黑市和那偷儿又什么关系?
偷儿偷些金银又不能拿来吃,自然只能先拿去换钱了。
黑市的人对这些偷儿也熟,只有在这,他们能光明正大的卖东西,还不用被官府抓,只不过要是碰上了苦主,少不得要有一顿打,打多了,人也学聪明了,不偷这些常混迹在黑市里的人的钱,去偷其他不能进黑市的人的财物,其中贵族,官员是肯定不能叫他们进来的,因此也是偷儿们最好的偷盗对象,只是偷他们的风险还是比较大的,一个不小心被抓,那可连命都没了。
但贵族的东西又能卖出个好价钱,卖一个,能吃上三四年,也多的是人想冒这个险,那些偷盗手艺高超的更是,维持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没钱就去冒险偷件贵族的贵重物品,然后卖了,混个三四年,没钱了就再去偷,如此循环往复。
依照这个习惯,檀弃想,在黑市之中,只怕摆摊卖东西的偷儿并不多。
而那位偷杨女宝石钗子的那位,只怕钱财已经不够用了,钗子没偷成功,只怕要弄点别的维持生计。
时间紧,檀弃暗道,运气不错,这人只怕这两三日必会去黑市卖东西。
那范围人选都能确定了。
而且,林宜为他顶了罪,也不存在害怕杨女找他麻烦而收手。
有人线索檀弃没有亲自去办,今日暂且不成,她夜里要去接阿成,谁知道黑市那边的偷儿什么时候去。
林宜不在,这使团便由檀弃做主,她吩咐了几位功夫不错的侍从,没让直接打草惊蛇。
而是将黑市之中卖稍贵重物品的人都探查一二,弄清楚,这些人白日里一般在何处。
入乡随俗,檀弃也不打算把这黑市给端了,不过等抓到了人,叫摊贩认一下,也算是有人证,足够取信那位杨女。
天渐渐黑了下去,立在宫门口的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到现在也没人出来,看样子真是要到深夜了。
年纪渐长的使臣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其他人:“深夜好哇,被发现的概率更小了。”
“哒。”地一声轻响。
那位使臣抬头,就看见檀弃藏身于树上,树叶茂密,从外头看还真看不出什么,那位使臣正要行礼,檀弃摆了摆手道:“大人无需多礼,速速回去,莫要撞上了宵禁。”
那位大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又不会武,要真没跑过宵禁,那只有被抓的份。
檀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她已经尽快过来了,把事情调查清楚,吩咐好了其余人要做的事,又和那摊贩约了这两日帮忙的事就赶过来了。
考虑到年长者腿脚不变,檀弃还特意早些时候过来。
那位使臣也没多耽误,收拾收拾就离开了。
留檀弃一个人坐在树上,等待总是无聊的,檀弃天马行空地胡乱思索。
想到了如今的伐王王后,想到了昭王,从下午打探出来的消息来看,这位比她还大三四岁,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昭王亲生的了。
虽说檀弃对昭王的位置不算特别感兴趣,但昭国是母亲的心血,她早晚要想办法拿回来。
昭王要是一直没有子嗣,那事情就简单很多,最不济熬到他七老八十,再揭露身份,顺理成章地继承昭国,也算一条保底计划。
但是没想到这么快昭王的子嗣就冒出了。
现在能变出一个女儿,没准七老八十的时候还能变出一个其他继承人,那就麻烦了。
她是女子,要是没有其他继承人,她手段硬一点也不是不能继位,但要是有其他继承人,那人便有自己的党羽,哪怕是没有公之于众的,昭王只怕也会暗地里扶持。
那她随随便便去揭露自己的身份,那等待她的要不是宗室打死不认,要不就是她那些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对她下手。
这可不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继承人要有兄友弟恭的好名声的时候,现在这个年代,为了王位,弟弟杀兄长,侄子杀叔叔,都是屡见不鲜的事了。
听闻伐国前身的武王还是几兄弟里最小的,国有立长规矩,他硬是把前头的兄弟都杀完了,自己当上了武王。
乱七八糟地想着,忽地听到一阵“咯吱”声,檀弃抬眼望去,那是宫门打开的声响。
一辆臭不可闻上面摆满木桶的马车出来了,后面一辆接着一辆。
檀弃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鼻子。
马车吱呀吱呀地走着。
宫内金水有特定处理的地方,只是离王宫也远,怕熏着贵人。
檀弃瞧着那些马车往一个方向去了,她起身跟上,将身形隐匿在阴影中,保管别人发现不了她,就这样跟了上去,忽地见到其中最末尾一辆,在经过一条漆黑的巷子时,拐了进去。
那辆马车不像其他马车一样有木桶,反而用油布裹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车上。
檀弃站在高处观察,这个地方选的很妙,黑漆漆的巷子又不长,白日可以一眼望尽,但夜里却是有些角落漆黑一片,但宵禁的守卫却不会刻意去查,还算安全的一个地方。
忽地檀弃见那马车咕噜滚下来了两个人。
檀弃瞪眼,正要过去,就见一人起身,一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像具死尸。
那辆马车见人已经下了,便头也不回驾着车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