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咕噜噜～
沸腾的汤锅不断冒着热气，一旁的落地窗蒙上了一层雾气，窗外行人来来往往，身影却模糊不清，隐约可以看见摇曳的树影，告诉人们屋外的风有多大。
“可知，多吃点……”苏晓夹起一筷子羊肉放进袁可知的碗里。
通过短暂的相处，袁可知也渐渐放下了对二人的戒心，杨书笑二人也清楚了袁可知的家庭情况。
母亲小时候和别人跑了，父亲长年在外务工，除了过年基本不回来，甚至有时候过年都不回来，亲戚们总说她父亲在外面有新家庭了，人云亦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袁可知从不相信这些，只是心底终究是多出了一些想法。
家中只有一位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老人家行动多不便，袁可知很懂事，着手操持着家中事务，好在老太太有退休工资，平日里节省些，生活倒也过得去。
越懂事的孩子，受得委屈就越多，苏晓深知其中滋味，一脸心疼得看着眼前朴素的小姑娘，仿佛看到了当年受尽委屈的自己。
“谢谢苏晓姐。”袁可知朝苏晓甜甜一笑，顺手拿起饮料给对方空着的杯子满上，同时也没忘记一旁的杨书笑。
杨书笑夹起羊肉，蘸好了酱料送入口中，看着给自己倒饮料的袁可知，心中暗道一声。
“好懂事的女娃。”
苏晓摸了摸袁可知的头说道:“不客气，多吃点，不够再加。”
“这多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破费了……”
“别客气了，快吃吧。”
杨书笑低头吃菜，没有插话，二女熟络之后倒也聊了起来，听着她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网络八卦，娱乐圈新闻，电视剧剧情，杨书笑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终究是两个世界啊……”杨书笑心中暗想道。
吃饱喝足，杨书笑找到机会，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你到底是怎么认识的那个女鬼？”
袁可知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回道:“你是说语沁姐吧……”
“额……是……是吧……”
杨书笑摸了摸鼻尖，他哪里知道那女鬼叫啥，一开始光听那一家三口哭的要死要活了，谁关注名字叫啥。
“嗯……是这样的……”袁可知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奶奶前段时间住院了，白天我要上课，就让姑姑照顾着，晚上才换我去医院看着……”
或许是嘴巴有点干，袁可知抿了一口饮料接着说道:“你们也知道，我能看见一些特殊的东西，医院这种地方嘛……反正我天天都能碰见，基本上我都假装看不到，直到后来听到了语沁姐的哭声……”
苏晓听的入迷，筷子抵在嘴前，轻咬着，那模样有些呆呆的，看的杨书笑有些想笑。
“干嘛……看我干嘛……”苏晓娇嗔了一句，转头看向袁可知摆了摆手:“继续，继续。”
袁可知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后来我听到语沁姐的哭声，她总是在水房前的拐角处，我一直都当作没看见，可总有眼神控制不住的时候，次数多了，她就发现我了，然后有天她就突然找我搭话，问我是不是能看见她……”
“然后呢！然后呢！”苏晓活像个吃瓜的猹。
“我本意是不想理会，假装路过无事发生的，结果她突然从拐角冒出来吓唬我，然后……她就知道我能看见她了……一开始我还挺害怕她的，后来慢慢熟了，发现她还挺好的，还会帮我赶走一些阿飘啥的。”
“再后来，我们熟悉了，她就说想借我的身子，最后去看看她的家人，给他们做顿饭，了却她的心中执念，看在这些天的交情上我就答应了她，后面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没想到语沁姐最后居然真的会动歪心思，差点就……唉……真是谢谢大哥哥了……”
“没事，不客气……”杨书笑摆了摆手:“以后不要相信鬼话了。”
饭局结束，杨书笑借着上厕所的功夫买了单，惹得苏晓一阵念叨。
“哎呀！都说了今天我请你吃饭！你怎么把单买了！”
苏晓嘟着嘴，不服气的看着杨书笑，杨书笑将头撇向一边，不与其对视。
“这不一开始把你丢路边喝了一晚上西北风嘛，这顿就当赔礼了……”
“哪有这种说法！说了是我请客的！”
“哎呀，你真麻烦，这有啥关系嘛。”
苏晓听罢，正欲发作，杨书笑见状赶忙打断。
“哎呀，下次，下次，下次你来。”
“我……”苏晓话刚出口，眼珠子一转，想了想，嘴角微翘:“那……好吧，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我来，一定我来哈！”
“嗯嗯，你来，你来。”
二人身后，袁可知奇怪的看着两人，终究是没有插话，只是默默跟着他们身后。
“行了，行了，不扯了，太晚了，该送可知回去了。”说罢，杨书笑转身看向袁可知:“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袁可知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大晚上放你小姑娘一个人回家才危险吧，走了走了。”，说着，杨书笑朝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走去。
“是啊，可知，这大晚上的，我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去，跟我们一起走吧。”苏晓的手搭在袁可知的肩上，轻声道。
嘀嘀！
袁可知还有些犹豫，杨书笑已经按喇叭示意上车了，最后在苏晓的坚持下，小姑娘还是跟着他们上了车。
“可知你家就你一个人吗？”
“嗯……奶奶还在医院……”
苏晓摸了摸袁可知的脑袋，眼神中充满的心疼。
杨书笑看了看后视镜，没有说话，只是心中不免对袁可知又多升起了一丝怜悯。
袁可知的家在老城区，或者说是老城区中的老城区，一眼看去，就很有年代感，邻里之间隔的很近，感觉稍大一些的动静，隔壁都能知晓。
车停在楼下，思索再三，杨书笑没有下车，而是让苏晓陪小姑娘上去，没一会，高跟鞋踩楼梯的声音传来，苏晓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中走来。
啪！
关上车门，苏晓裹了裹衣服，说道:“这孩子的生活环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杨书笑没有说话，等着对方继续说。
“三十平不到的小房子，洗澡还得自己烧水，唉……”
“但她穿的很干净，身上也没有怪味，她奶奶应该很爱她。”
“是啊……现在老人家住院了，就留她一个小姑娘在这……”
“怎么？不放心？”
杨书笑侧头看向苏晓，而对方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唉……”
回去的路上，苏晓似乎情绪有些低落，杨书笑见她不出声，便只管开车。红色的尾灯在昏黄的街道掠过，夜色下是令人颤抖的寒风。
“虽然我不该多问，但你母亲那边……”
车灯照亮了前进的路，苏晓的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如果冒犯到你我道歉……”
“没有，你不用道歉……”
二人都不再出声，车内只能听到风刮车窗的声音。
突然的沉默令人感到尴尬，苏晓眼角似乎有泪光闪动，在面对女人脆弱的一面时，没有十足的把握，安静的陪伴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我……原生家庭……不是很好……”苏晓靠在车座上，望着窗外:“后来……我逃走了……逃走了那个令我痛苦的地方……我以为我自由了……结果……还是没逃过呐……”
杨书笑没有回话，只是安静的当好一名聆听者。
“或许……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吧……”苏晓喃喃道，似乎是在和杨书笑说，又似乎在和自己说。
“你的出生绝对不是一个错误。”杨书笑说道:“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呵……可是我躲不过去……我逃不掉……或许早点解脱了……更好……”苏晓手掌轻按在车窗上，感受着冬天的味道。
车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城中村入口，苏晓情绪不高，提起包就准备下车。
这时候，一路沉默的杨书笑开口了:“如果，我说如果，你今天放弃了自己，万一明天是个好天气，那不就可惜了吗，而且还有很多好吃的没吃，最主要的，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苏晓先是不可置信，接着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杨先生，你真的很可爱哎。”
杨书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苏晓则下了车，关上车门后，朝车内挥了挥手，便朝巷子中走去。
“苏姑娘！”
身后，杨书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怎么啦？舍不得我？”
“不是，我想说，多笑笑，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苏晓停下了脚步，身影半没在黑暗中，此刻，她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