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回到安国公府门口,谢宽的脑子里还是恍惚的。
出门的时候他还是不可一世的安国公,再回来已然是庶民。
一百板子能要了寻常人的命,除非是谢景珩那样的武将才能扛得住。
谢宽的小体格子其实用不了一百板子就得交代。但谢景珩用银子收买了执刑太监,一百板子只打得他皮开肉绽,吐了几口血,腿也断了一条,却并不致命。
谢宽一边吐血一边跟谢景珩哀求:“景恒,救救国公府!”
谢景珩却冷漠地说:“救你一命,是还你生我之恩,以后,咱们就各走各的路了。”
谢宽痛苦闭眼:“我毕竟是你父亲,难道你还要恨我不成?”
“你是我父亲,却也是宠妾灭妻杀我母亲的真凶。今日我若原谅你,来日我如何有脸面去见我母亲?”
谢子墨哭哭啼啼扛着他回来,谢宽恨其不争:“就知道哭!老子挨板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替我受刑!”
谢子墨:“若我们父子俩都受伤了,今儿要谁扛着您回来?”
谢宽心里苦。杨氏打扮得贵气逼人跟他出门,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他自己,杨氏直接被下了大狱,三日后就要斩首示众。
那个楚云锦倒是光鲜依旧,可回来的时候却独乘一辆马车,压根不跟他们在一起。
抄家削爵的圣旨早就到了府里,谢子墨扛着谢宽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府里兵荒马乱。
楚云锦早他们一步回来,就是想赶紧把嫁妆运出去。不想抄家的官兵早早就到了,她的私库连一根线头都没剩下。
此刻楚云锦头发也散了,衣裳也乱了,眼泪鼻涕糊一脸,半点贵女的气度都没有,哭嚎着跟官兵们撕扯在一起。
“那个不是国公府的东西,那是我的嫁妆!把我的嫁妆还给我!”
官兵一脚踹在她胸口上:“你是国公府的儿媳妇,你的东西还不就是国公府的!我们可是奉旨抄家,凡是在这院子里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能留下!”
楚云锦哭得撕心裂肺,却一件嫁妆都留不下。
眼前这些东西都是她抢楚云裳的,如今却是怎么抢来的,又被人怎么抢走。
楚云锦心里恨啊!
她恨死了诡计多端的楚云裳。
当初若不是楚云裳跟她换了亲事,换做她进宫去当娘娘,今日被踩成烂泥的就该是楚云裳!
心里面恨着,嘴里居然骂出来。
抄家的官兵上来啪啪啪一顿输出,把楚云锦的脸打成猪头。
“你敢辱骂容沁妃娘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再次听到楚云裳的名字,谢子墨又愣在原地。他呆呆地问背上的谢宽:“爹,您说,如果当初我娶的是云裳,如今家里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
谢宽又咳出一口血,有气无力道:“当初咱们就不该不信邪,这个楚云锦,她就是克夫命!她嫁给你大哥,你大哥差点战死沙场。她嫁给你,又连累得咱们家抄家削爵。儿啊,她已经克死了你娘,若是再留在咱们家,只怕还要克死你我啊!”
楚云锦刚好听到这句话,气得过来狠狠推了一把谢子墨。
谢子墨一个踉跄,谢宽就从他背上跌落在地,摔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楚云锦指着他的鼻子臭骂:“谢子墨,你还我嫁妆!我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自打进了你家门,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每天被你娘立规矩,现在还要被连累!我不管,你现在就写放妻书,放我回娘家,我不要陪着你过苦日子!”
谢子墨今天刚看过楚云裳的端庄得体,如今再面对颠婆一样的楚云锦竟生出厌恶之意。
“好,我写,不过放妻书没有,休书倒是可以给你!”
谢宽忍着疼,忙拉住儿子:“胡说什么浑话!你们俩的婚事是陛下赐婚,你敢写休书,是不要命了吗?”
谢宽看不上楚云锦,但他还没糊涂到给自己再添一条罪名。
更何况现在谢家完了,他要是再放走楚云锦,他们以后靠什么过日子?
谢子墨从谢宽的眼睛里读出他的算计,为了将来的生活,他也只能咬牙忍着,暂时不去跟楚云锦计较。
抄家的、哭闹的混成一团,还有好多下人趁机偷拿了值钱物件儿从后门跑路。
明德帝还算给了谢家最后的尊严,没让人把他们的衣裳扒了。
谢子墨见家里乱得不成样子,只能先背着谢宽回房间躺着。
然而,紫檀木的拔步床也被搬走了,家里的家具一件不剩,锦缎被子也被抄了。
谢子墨转了一圈,无奈只能先把谢宽放在地上:“爹,您等会儿。”
他绕回前院儿。
几个时辰前还热闹非凡的安国公府,如今一片萧条。
下人们都跑光了,抄家的官兵也走了,只剩下破败的院子和呆坐在院子里的楚云锦。
她的陪嫁丫鬟碧荷碧叶说是去楚家求助,却到现在都没回来。
谢子墨缓步走过来,对楚云锦伸出手。
楚云锦以为谢子墨是来扶自己起来的,还固执地扭过身子不理人。
没料到谢子墨竟是对准她头上的发簪出手。
楚云锦震惊之后急忙反抗:“谢子墨你干什么?你疯了你!”
谢子墨一边拔她头上的珠花一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我家被你克成这样,你总该负责!”
楚云锦挣扎得厉害,谢子墨索性捡起旁边一块石头,照着她的脑袋砸下去。
趁着楚云锦脑袋上的血还没流下来,谢子墨慌忙把她身上的蜀锦外衣剥了,又摘掉她身上所有的首饰,就连一双绣花鞋都没放过。
拿着这些东西去当铺换了银子,才去请大夫来给谢宽治疗。
可是走了好几家医馆,都没有大夫愿意出诊,都嫌晦气。
谢子墨没办法,只能买了一瓶金疮药,回来自己给谢宽上药。
才走到府门口,又遇到另一群人,见到他还打了个招呼。
“谢二爷,这府邸本来是先帝爷赐给老安国公的。如今你们家爵位没了,这宅子也该收回去了,劳烦你赶紧搬出去吧!”
楚云锦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听说宅子也要被收走,嗷地哭出来:“宅子也要收,那我们以后住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