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裙女子报完名字,老张刚合上登记簿,李商人就朝我使了个眼色。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福礼坊、锦云阁和百味斋的几位客人正站在展位外侧,手里捏着名帖,等我腾出手来。
我没再招呼其他人,先把桌上散开的模板册收拢,把婚宴款礼盒往边上挪了挪。顾柏舟见状,立刻搬来三张矮凳,在展台前围出一小片空地。我点头示意,转身从箱底取出一叠空白契约纸和一支新笔。
“先谈哪家?”李商人低声问。
“福礼坊。”我说,“他们要的是季度试点,流程最清楚。”
我请福礼坊掌柜进来坐,另两位在外稍候。他坐下后没急着说话,先扫了眼我手边的契约纸,又看了看模板册。
“你之前说,联名款能改设计?”他开口。
“能。”我把模板册翻开,指给他看,“这是中秋款的底稿,您要是想加字号,这里留了位置。字体可以换,颜色也能调。”
他伸手翻了两页,眉头松了些:“我要在重阳节前上新,时间紧。”
“十五天内出样。”我说,“您定好图案和文字,我们三天出初稿,您看了不满意再改。”
他点点头:“那供货呢?我要独家。”
“做不到。”我直接说,“我们已经接了其他几家的订单,不能签排他条款。”
他脸色微沉。
“但您可以优先。”我接着说,“每月产量出来,您订的量我们第一个安排。数据我们也共享,哪款卖得好,下一轮搭配我们按您的反馈调。”
他沉默片刻:“你们还能看销售数据?”
“能。”我说,“每批货都带编号,客户回传销量,我们记在账上。月底给您一份汇总。”
他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这倒新鲜。农户也懂算账?”
“不是我一个人在做。”我说,“有记录,有分工,有验货。您要信得过,我们就按规矩走。”
他想了想,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这是我店里的标志图样,你拿去用。”
我接过,夹进册子里:“三天后给您初稿。合同先签三个月,每月两千套,验收合格后结款。”
“行。”他说,“但我有个条件——包装上必须印‘福礼监制’四个字。”
“可以。”我说,“小字标在角落,不影响主视觉。”
他不再多言,提笔在契约纸上写下店铺名称和印章编号。我写好条款,两人各自按手印。第一份意向书落定。
他收好副本起身时,吴掌柜和百味斋东家正好走进来。李商人识趣地退到一旁,帮我把登记簿摊开在新位置。
“刚才谈的,我都听见了。”吴掌柜开门见山,“我也要优先供货权。”
“您是官宦采买,要求更高。”我说,“我可以答应优先,但不能保证每次都足量。万一某月产量紧张,得按订单时间排。”
他盯着我:“食品安全,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田里每天有人记录。”我说,“浇水、施肥、收割日期都写在板子上,挂在地头。加工环节也有留样,存三个月。”
“这些我都要看。”他说。
“随时欢迎。”我说,“您要派人来查,吃住我们管。来回车马费,我们出。”
他身旁的随从微微动容。
“还有。”我拿出一本田间日志原件,“这是上个月的记录,每块地的负责人、天气情况、晾晒时长全在里面。您带回去慢慢查。”
吴掌柜接过本子,翻了几页,递给随从:“收着。”
“价格呢?”他问。
“灵泉米每斤比市价高两成。”我说,“干货另计。您要长期合作,我们可以季付结算。”
他没立刻回应,而是看向顾柏舟:“你男人也认这个价?”
顾柏舟站直了些:“种出来的米,值这个价。”
吴掌柜嘴角微扬:“好。先订三个月,每月六百斤米,干菇五十斤,蜜枣五十斤。验收不过,整批退货。”
“没问题。”我提笔写合同。
这时百味斋东家开口:“我不要优先,我要看得见。”
“什么意思?”我问。
“我要亲自下田查。”他说,“不是你们领我去的地方,是随机抽地块。”
“行。”我说。
他一愣:“你答应得这么快?”
“怕您查,就不会请您来。”我说,“我们所有合作田都在系统里登记过,您现在就能看分布图。”
我打开田园女神系统的界面,把地图展开。他凑近细看,指着其中一块:“这块地,明天我能去吗?”
“能。”我说,“您定时间,我们派人带路。”
“不止一次。”他说,“我要不定期去。”
“可以。”我说,“但得提前一天通知,我们好安排人接待。”
“不。”他摇头,“突击检查才有意义。”
我想了想:“这样——每季初,您抽签定三个检查日。当天您随时来,我们配合。”
他眯起眼:“要是没人接待呢?”
“接待不到,算我们违约。”我说,“当季货款扣一成,您还可以终止合作。”
他终于点头:“那就这么定。”
我写下条款,他仔细看过,签下名字和铺号印章。最后一份意向书落笔时,太阳已偏西一大截。
我把三份意向书按顺序叠好,放进随身带来的小木匣。顾柏舟拿来一块布,擦掉桌上的墨渍,又把剩下的模板册重新码齐。
李商人走过来,看了眼木匣:“都谈成了?”
“初步定了。”我说,“还得走流程。”
“你知道接下来最难的是什么吗?”他问。
“不是谈成,是履约。”我说,“只要货不断,品不降,合作就能稳。”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我低头翻登记簿,把刚签的几家记在新一页。福礼坊、锦云阁、百味斋,名字挨在一起。供货量、周期、特殊要求,一条条写清楚。
顾柏舟轻声提醒:“陈师傅说蜡封油快用完了,得补。”
我点头,从箱里翻出备用油罐,发现只剩半瓶。正想着要不要临时调整流程,李商人递来一个新瓷瓶:“刚找人要的,纯蜂蜡,烧起来不呛。”
我道谢接过,交给陈师傅。
陈师傅拧开瓶盖闻了闻,点头:“能用。”
他开始重新调油温,火苗在铜锅底下跳动。我继续整理资料,把意向书的关键条款抄到备忘页。
福礼坊要联名款,得尽快出设计;锦云阁要留样备查,得安排专人归档;百味斋要突击检查,得和各农户提前通气。
我拿起笔,在纸上列出待办事项。第一条:明日一早联系林婶,请她召集合作农户开会。
顾柏舟把样品箱重新码好,忽然抬头:“那边又来了人。”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两个穿着短打的男子正朝展位走来,手里拎着布包,像是工匠打扮。
“等会再谈。”我说,“先把这几份合同收好。”
我合上登记簿,伸手去拿木匣。指尖刚触到匣盖,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一群人簇拥着两名官员模样的人走进展厅,衣摆上绣着农事司的标记。
李商人立刻站直:“府衙的人来了。”
我没有起身,只是把木匣往内侧推了推,顺手将笔帽拧紧。
“现在过去?”他问。
“再等等。”我说,“让他们先转一圈。”
我低头继续写待办事项。第二条:准备教学班的材料,第三条:更新配送路线图。
陈师傅那边传来蜡油融化的气味。我抬起眼,看见福礼坊掌柜正和吴掌柜站在展馆中央交谈,百味斋东家则在翻看一份种植日志。
我的手指在纸上划过,写下第四条:联系镇上铁匠铺,定制一批新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