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顾柏舟已经把麻布包背在肩上。他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去镇上了。”
“记得让李商人把盒子放在库房最热的角落。”我说,“五天后取出来看。”
他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子里安静下来。
我回到作坊,桌上还摆着那十只礼盒。木匣上的稻穗纹清晰,红丝带打得整齐。我伸手摸了摸封蜡,光滑平整。这批货过了测试,可以量产了。
但我知道,光是做好东西还不够。
我打开系统,翻到消费行为模拟页面。数据还在,用户满意度预计提升二十七点三。视觉吸引力和食用便利性得分高,可情感价值这一项,始终卡在中等偏上。
“东西好,不代表能记住。”我低声说。
林婶昨晚上的话又浮现在耳边——“要是真没人退回来,下次能不能让我侄女来学这手艺?”她不是在求我,是在信我。可这份信任,不能只靠熟人传递。
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立品牌**。
中午时分,李商人来了。他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包茶叶。“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新动静。”
我把纸推过去,“我想清楚了。接下来不光卖礼盒,还要让人知道这礼盒是谁做的,为什么做。”
他坐下,扫了一眼那张纸。“你说。”
“我们种地的人,也能做出叫得响的东西。女子持家、耕田、创收,这不是稀罕事,但也没人提。我想让别人看见。”
李商人没说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我不是要标榜自己。”我说,“是要让买的人觉得,他们拿到的不只是吃的,是一份心意,一种活法。”
他抬头,“你想怎么传?”
“先定个名字。”我说,“就叫‘悦田记’。悦是云悦的悦,田是田里的田。简单,好记。”
他点点头,“不错。”
“还有标识。”我调出系统图纹库,翻到晨露滴落叶片的那一张,“用这个图案。叶子托着水珠,像刚醒过来的样子。”
“有生机。”他说。
“每只礼盒背面压一句话。”我写下来,“一粒种子,也能长成春天。”
李商人念了一遍,嘴角动了动。“这话能进人心。”
“这不是神啊仙的传说,是我们自己走出来的路。”我说,“所以我打算把‘田园女神’这个词用起来。不是拜神,是纪念每一个肯动手改变日子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镇上有多少铺子想打名号?光有故事不行,得让人信。”
“信从哪来?”我反问,“从每一颗米不碎、每一片果干不变质来。我们靠的是实打实的日子。”
他看着我,慢慢笑了。“你心里都盘好了。”
“还差一步。”我说,“我要把编号刻上去。每个盒子都有自己的号,从一号开始排。谁买了,是第几批,都能查。”
“你是想让人觉得,这是限量的?”
“不是为了炒价。”我说,“是为了让收到的人知道,这份东西有人盯着,有人负责。不是流水线上随便下来的。”
他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最后停在长桌前,伸手摸了摸一只礼盒的边角。“你这步走得远。别人还在比谁便宜,你已经在想怎么让人记住。”
“记住了,才会再来。”我说。
他转头,“推广的事,我可以帮你搭个台子。下个月府城有场贵人家办的雅集,专收各地好物。你若准备好了,我能把你塞进去。”
“什么时候?”
“二十日后。”
我算了一下时间,“够。”
“但他们挑得严。”他说,“东西要精致,来历要清白,还得有人引荐。我虽能说上话,但你得拿出让人没法拒绝的理由。”
“礼盒本身就是一个理由。”我说,“我会让每一只都经得起翻看。”
他点头,“那你准备吧。五天后我来取测试的那批盒子,顺便看新版本。”
他走后,我坐在桌前,把刚才谈的内容一条条写下来。
品牌理念定了:“以品质立名,以故事传情”。
名字有了:“悦田记”。
标识选了:晨露叶纹。
标语写了:“一粒种子,也能长成春天”。
编号制度:手工刻印,批次可查。
剩下的,是落实。
我叫来顾柏舟。他刚从田里回来,裤脚沾着泥。我让他坐下,把草图拿给他看。
“以后所有木模都按这个刻。”我指着叶片图案,“水珠的位置要正,线条深浅一致。”
他接过图纸,仔细看了一会儿,“这叶子是你常画的那种?”
“嗯。就是咱家后院那棵桑树的叶子。”
他点点头,“我能刻。”
“还有编号印章。”我把尺寸标出来,“这边留空位,以后每批加一个数字。”
他拿起小凿子试了试,“木头得用硬的,不然印几次就坏了。”
“用枣木。”我说,“我让林婶帮忙晾一批。”
他低头继续看图纸,“你说的那些话……也要刻在盒子上?”
“只刻那一句。”
他停顿了一下,“这话说得对。咱们做的事,本来就不该藏着。”
我笑了笑,“你懂就好。”
下午我去了厨房,找林婶商量食材搭配的事。
“以后梅条要更亮些,果干软一点,但不能湿。”我说,“包装顺序不能乱,油纸封口要压紧。”
她一边搅锅一边应,“知道了。”
“还有件事。”我说,“我想在盒子底下贴一张小纸条,写几句关于我们家怎么种地、怎么做礼盒的话。不用多,一百个字就行。”
她停下勺子,“写这些干嘛?”
“让人知道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我说,“比如你说你侄女想学手艺,那就写‘本品由村妇林氏协助监制’。她要是愿意,名字就放上去。”
她愣了一下,“还能这样?”
“能。”我说,“谁出了力,就该被人知道。”
她低头继续搅锅,声音低了些,“那我回去想想怎么说。”
天快黑时,顾柏舟把第一个新木模刻好了。他拿给我看,叶片轮廓清晰,水珠圆润。
我对着光看了看,“很好,就这样。”
他把模具放在桌上,“明天我多刻几个备用。”
我伸手摸了摸那道刻痕,指尖传来细微的起伏。这不是装饰,是标记,是我们一家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印迹。
李商人说得对,很多人想打出名号。但我们不一样。
我们不靠吹嘘,不靠压价,也不靠攀附权贵。
我们要让人记住,是因为每一处细节都在说话。
是因为打开盒子的人,能看到一颗心。
夜深了,我坐在作坊里,手里拿着笔,开始写第一版品牌说明。
开头是:“我是云悦,一名普通农妇。我和丈夫顾柏舟,两个孩子,住在青山村。我们种地,养猪,也做些小食。这些东西原本只够自家吃,后来多了,就想分享给别人……”
写到这里,我停了下来。
窗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我抬头看向桌上那只新刻的木模,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