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番遭遇,秋榕榕苦苦支撑,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
沈砚川知道周景行的手段。
他拥有两副完全相反的面孔。
温柔谦和是他,残酷冷漠也是他,他擅长用奖惩交替来控制人心,让人分不清是爱还是暴力。
很多人持这套。
就不知秋榕榕吃不吃。
秋榕榕没有在沈砚川面前流过眼泪,这给沈砚川一种她很坚强,怎么都打不垮的错觉。
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沈砚川看向周景行的方向,“我可以帮你求情。”
“什么?”包厢内音乐嘈杂,秋榕榕没听清。
他扶了一下眼睛,“没什么。”
这次的生意谈得很顺利。
沈砚川邀请周景行去赌场。
周景行握着秋榕榕的手,“不了,我要陪女朋友。”
他说的是玩笑话。
秋榕榕没当真,沈砚川也心知肚明。
人质就是人质,人质不会成为女朋友。
他提醒道:“那就对我的学生好一点,毕竟这么乖的不好找。”
沈砚川之前帮秋榕榕补习过,有的时候他喜欢以老师自居。
“你竟然也开这种玩笑。”周景行眼角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向来泾渭分明的沈砚川会帮秋榕榕说话。
沈砚川拍了拍周景行的肩膀,“不是玩笑,是真心话。她体重太轻,你要注意些。”
周景行侧头看秋榕榕,“你现在体重多少?”
秋榕榕有些局促的抠手:“不知道,很久没称了。”
回到房间后,周景行似乎是有些疲惫,他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还好。”秋榕榕主要怕和陌生人接吻会得传染病,其他的没什么。
她没有特别的愤恨,只是问道:“今天这单做成了,你能赚多少?”
周景行说了一个秋榕榕无法想象的数字。
“怪不得。”秋榕榕叹了口气。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会和那个讨厌的大胡子做生意。”
周景行说:“这单生意能够如此顺利谈成,你是功臣。”
他们的生意不仅是数字交易,权财色缺一不可。
秋榕榕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说:“你可以去雇一个演员。”
“有你在就可以了,我们没有正式分手,你就还是我的女朋友。”周景行身处现在这个位置,有很多女人向他献过殷勤。
他没有接受,不是因为他品质高洁,坐怀不乱,而是因为不能在那些女人面前展露真正的自己。
耳鬓厮磨是最亲密的事情。
他怕情起时暴露弱点,便拒绝所有向他示好的女人。
秋榕榕其实很想问他,哪有男朋友会把自己的女朋友当成商品推出来炫耀。
但她没问。
因为,周景行从暴露真面目的那一刻起,就不是她的男朋友了。
秋榕榕平静地点头:“知道了。”
周景行端详着秋榕榕的脸,有些愉快地说道:“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对我表露一下心意吗?骂我负心薄情也可以,我不怪你。”
他以为她会骂他,会质问他为什么要把她当成商品一样推到人前,给人评头论足。
但是没有。
她只说,她知道了。
心平气和,没有怨怼。
“哥哥,你这样不算负心,毕竟你一开始就没有拿出过真心。”秋榕榕就连埋怨也保持在安全线之上。
“你呀,又把话挑明。”周景行捏了捏她的脸,今天这单生意让他赚了不少,他心情不错,所以无论秋榕榕说什么,他都不会惩罚她。
“我让你骂我,是为了让你心情好一点。你体重下降和饮食没关系,是你心里憋着气,发泄出来不就好了?”
他在逗她。
秋榕榕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亲了亲他的唇角。
“在这艘船上,你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我指望你带我下船呢,讨好你还来不及,骂你做什么?”
他不得不提醒她:“我是你的仇人。”
她低声补一句:“也是男朋友。”
周景行微微眯起眼,目光一寸一寸地从她脸上扫过,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破绽。
心虚的眼神,不自然的呼吸……
显然那句“也是男朋友”是哄他的谎言。
秋榕榕驯顺地低头。
周景行又在秋榕榕身上感受到了他无法控制的古怪违和感。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股违和感出自哪里了。
出自于秋榕榕的坦诚。
她已经投降,可那双眼睛并不认命。
她坦诚时,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话。
她说谎时,假的又一眼能识破。
是因为她太简单,让他纵容她对他一再说谎。
周景行自信自己可以轻易分辨。
但有时听多了,他也会迷惑,会觉得她的谎言里,掺杂了几分真心。
夜里,秋榕榕醒了。
月光斜斜落在床沿,她看着身边呼吸均匀的周景行,悄悄从他的怀里起身下床,光着脚在房间里摸索。
她想找项圈的引爆器。
之前在别墅,秋榕榕没敢找,是因为别墅里布满了监控,再加上范围过大,秋榕榕不知道去哪里找。
游轮房间就不同了。
他们带的行李少,这个房间就这么大,仔细找找,说不定可以找到。
秋榕榕刚搜完床底,从底下爬出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周景行睁开的眼睛。
他一直醒着。
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找到了吗?”他声音低哑。
“房……房间里有老鼠……我如果说房间里有老鼠,你相信吗?”秋榕榕的谎言向来拙劣。
周景行当然不信她的鬼话,他翻身看向天花板:“别找了,我既然和你同床共枕,引爆器就不在我身上。”
秋榕榕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她麻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不知怎么解释。
“上来睡觉。”他说。
秋榕榕重新爬上床,坠着的铃铛晃动,她内心忐忑,怕周景行找她麻烦。
“不罚你,箱子没带。”周景行捏着她缠着绷带的手指,“看在你白天表现还算不错的份上,这次算了。”
他把她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轻轻拍了拍,“睡吧。”
秋榕榕睡不着,总是翻身。
就导致周景行也没办法睡好觉。
周景行白天应酬,身体疲惫,现在只想睡觉,秋榕榕半夜又是在房间找东西,又是在床上翻来翻去,让他不耐。
他的嗓音干涩,“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失眠……”
他侧身撑起上半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昏暗房间中他眉眼深沉,薄唇抿出不耐的弧度。
“我看你是精力旺盛。”他翻身把她压下,他的脸近在咫尺,逼得她呼吸急促。
“我现在就睡。”秋榕榕赶紧闭上眼睛,决定再难受也不翻腾。
“晚了!”他没好气地说道:“本想放过你,是你自找的。”
此时,周景行的手机亮起。
沈砚川深更半夜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上面是周阿姨的照片。
配上一句话:漏网之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