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之上，洛璃身后升起一片黑暗，并非寻常魔气。
它死寂，能吞没光亮与声响。
黑暗铺开，整个广场的温度骤降，并非冰寒，而是一种生命被抽离的死寂。
观礼台上，几位修为稍弱的宗主脸色一白，神魂像是被无形针刺中，剧痛难当。
这不是威压。
是更高层次的存在压制。
黑暗中，一对猩红眼眸睁开。
没有瞳孔，没有情感，只有饥饿。
其目标穿透了空气，穿透了叶辰的护体气劲，穿透了他的琉璃金身，无视了他丹田外的重重壁垒。
那目标，径直落在他丹田深处，那枚安然悬浮，缓缓旋转的漆黑元婴之上。
轰！
一股无形的拉扯之力凭空而生。
这股力量不作用于肉身，不针对灵力，它直接作用于“道”的本源。
它要将那枚漆黑的元婴，从叶辰的根基之中，活生生拖拽出去，吞噬殆尽！
叶辰的身体，第一次绷紧了。
他站在原地，身形未动，体内却已翻江倒海。
那股拉扯之力，直接锁死了他的道之根本。
丹田之内。
面对这前所未有的危机，那枚漆黑元婴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停止了旋转。
一股比洛璃身后那片黑暗更为古老霸道的意志，从元婴深处苏醒。
元婴漆黑的表面，一道金色纹路一闪而逝。
“感觉到了吗？”
洛璃感受到了叶辰体内的变化，她脸上病态的兴奋愈发浓郁。
她张开双臂，拥抱着自己身后的那片黑暗。
“这是‘道’的共鸣，是同类的呼唤！”
她的声音带着布道的狂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场间每个人的耳中。
“叶辰，你修的，不过是后人模仿的赝品！”
“而我所得的，才是这吞噬万物之道的真正源头！”
“此功，名为……‘太始祖魔功’！”
她揭晓了谜底。
脸上是真品对赝品时，那种毫不掩饰的怜悯与优越。
话音落下。
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诡异印记。
“来，让我看看，你的器量。”
“看看你这只赝品，能承受真品几分威势！”
她身后的黑暗不再是虚影。
它开始收缩，凝聚，实体化。
一个数十丈高，通体漆黑，布满无数倒刺与眼球的巨大魔影，从黑暗中探出身形。
那魔影甫一出现，便张开足以吞下山岳的巨口，朝着石台上的叶辰，当头咬下。
这一咬，没有风声。
但它所过之处，空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褶皱与扭曲。
这不是能量攻击。
是法则层面的捕食。
它要将叶辰这个人，连同他的道，他的存在，他的一切，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消化成自身的一部分。
高台之上。
姬苍玄攥着座椅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林玄丘的神念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嘶吼。
“阁主！就是现在！不能再等了！那是太始祖魔！是禁忌中的禁忌！再不动手，一切都将失控！”
姬苍玄却置若罔闻。
他死死盯着那咬向叶辰的巨大魔影，双目圆瞪，浑身轻微颤抖。
不是恐惧。
是兴奋。
是终于看到两种终极材料碰撞前的期待！
石台上。
叶辰看着当头落下的魔影，第一次，神情凝重。
这不是他能随手拍飞的货色。
这是同类。
一个走上另一条岔路，却同样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同类。
他冷哼一声。
面对那能吞噬法则的巨口，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赝品？”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与生俱来的霸道。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
“吞天！”
轰！！！
他体内的漆黑元婴，猛然逆转！
一股精纯到了极致，霸道到了极致的吞噬之力，自他体内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技巧性的掠夺与转化。
而是纯粹，原始的……吞噬！
两股同源，却分属不同道路的吞噬之力，在石台中央，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没有爆炸。
两股力量接触的那一点，一个漆黑球体凭空出现。
而后，那个球体开始向着四周无声地扩大。
那球体之内，不是黑暗，是虚无。
是不存在任何物质，任何法则，任何概念的……“无”。
黑球所过之处，由天外陨石铸就的坚硬石台，没有碎裂，而是凭空消失。
空气中的灵气，光线，乃至空间本身，都被分解，吞噬，化作了那片虚无的一部分。
整座决战石台，开始从中心，被一点点地“吃掉”。
“不好！”
“快！开启护宗大阵！”
观礼台上，各大宗门的宗主、长老们骇然。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道心，自己的神魂，都在被那片不断扩大的虚无吸引，要被活活吸扯进去。
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光幕，在各大宗门的席位前升起。
那些护宗大阵的投影，此刻在那逸散出的法则崩坏之力面前，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向后退去。
只有一人在前进。
天机阁主姬苍玄推开所有护卫，独自走到高台的最前方，任由那法则崩坏的气息冲刷着他的身体。
他张开双臂，脸上满是潮红，神情如痴如醉。
他手中，一枚记录影像与数据的留影晶石，正疯狂闪烁，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裂纹。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两种吞噬本源的对撞！这才是世间最极致的淬炼！”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被淹没在众人的尖叫与阵法破碎的杂音里，那般微不足道，却又那般刺耳。
虚无的黑球内部。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法则混乱如麻。
洛璃意志所化的那尊太始祖魔，正张着巨口，不断撕扯，试图将叶辰的元婴彻底吞噬。
“放弃吧，叶辰。”
“你的道，是残缺的。融入我，你将成为我的一部分，随我一同见证真正的‘太始’！”
洛璃的声音，直接在叶辰的意志中响起，充满了诱惑。
“我们本就是一体，何必挣扎？”
面对魔影的侵蚀与洛璃的蛊惑。
叶辰的漆黑元婴，只是传递出一个冰冷的意志。
“聒噪。”
话音落下的瞬间。
元婴的中心，那道之前一闪而逝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
它从中间裂开，化作了一只眼睑。
一只金色的，竖立的眼睑。
那眼睑缓缓睁开。
一只眼睛，出现在了漆黑元婴的眉心。
那只眼睛里，没有威严，没有杀意，没有任何情感。
只有永恒的死寂与终结。
是万物归墟的宿命，是规则的制定与裁决。
当那只金色的竖瞳，完全睁开的瞬间。
“啊—”
正在疯狂撕扯的太始祖魔，那庞大的身影猛然一僵。
紧接着，它发出了不似任何生灵所能发出的恐惧尖啸！
仿佛是老鼠见到了猫。
不。
是凡人，亲眼见到了定义自己生死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