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台上爆发的暗灰色光芒和惨绿鬼火,如同在死寂的冥河中投入了一颗炸弹!那宏大冰冷的“何人敢惊扰孽镜台”的呵斥还在空间里回荡,整个惨白的骨台连同中央那片漆黑的镜面深渊就剧烈震颤起来!无数灰白色的罪孽光影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疯狂地扭曲、咆哮,形成肉眼可见的灵魂风暴,席卷而来!
“吱——!(风紧!扯呼!)”松果大仙的尖叫撕心裂肺,它再也顾不上什么“忘川河特产”的贬值问题,爆发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着远离孽镜台的方向,沿着惨白骨台的边缘亡命狂奔!蓬松的尾巴因为速度太快,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
白雨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骇得肝胆俱裂!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快于意识!在甩开诛星躲过审判光束的同时,她借着侧身的惯性就地一滚,躲开几道擦身而过的灰白光影利爪,然后不顾一切地扑向被灼伤左臂、正被烙印邪气疯狂反噬而痛苦蜷缩的诛星!
“诛星!”她嘶吼着,试图将他拖离风暴中心。然而,诛星的左臂此刻成了邪气的源泉!暗灰色的光芒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手臂,那两点惨绿鬼火膨胀燃烧,散发出冰冷刺骨的怨毒和杀伐气息,甚至隐隐对抗着莲心盏的月华!更糟的是,烙印的力量似乎与孽镜台产生了某种共鸣,形成一股无形的吸力,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吼——!”烙印中爆发的意念更加狂暴,带着一种挣脱束缚、毁灭一切的疯狂!诛星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转动,仿佛在与体内的邪魔进行殊死搏斗,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
白雨妍心急如焚,她看到骨阶下方,那个“忘忧饮品站”后,包着蓝布头巾的老婆婆已经缓缓站起了身!那双流转着七情六欲光影片段的灰白眼眸,此刻正死死锁定在诛星左臂爆发的烙印光芒上,嘴角那抹诡异的、贪婪的笑意,浓得化不开!她甚至放下了破蒲扇,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正慢悠悠地伸向瓦罐里那咕嘟冒泡的诡异汤水!
前有失控的孽镜台风暴,后有虎视眈眈的诡异孟婆!绝境!
“吱吱吱!(这边!这边有条缝!)”松果大仙惊恐的意念如同救命稻草般传来!它跑到了骨台边缘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惨白的骨石之间,竟然有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向下倾斜的狭窄裂缝!裂缝里黑黢黢的,散发着更加浓郁的阴冷水汽和…一丝微弱的、若有若无的牵引感?
白雨妍来不及多想!她猛地将莲心盏塞进诛星怀里,用月魄心焰死死抵住他左臂的邪光,然后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拖拽一块沉重的顽石,朝着裂缝的方向拖去!每拖动一步,都感觉有无数无形的怨魂利爪在撕扯她的灵魂,孽镜台的威压和烙印的反噬形成双重枷锁!
“给我…动啊!”白雨妍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怀里的警官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父亲模糊的虚影几乎要凝成实质,在她身后形成一道微弱的守护屏障,抵挡着部分灵魂风暴的侵蚀!
“嘿嘿…跑什么…喝了汤…就都忘了…”身后,那诡异孟婆沙哑温和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般飘来。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正一步步逼近!
“吱——!(快啊女娃子!那老婆子过来了!手里还端着碗!)”松果大仙已经钻进了裂缝,只露出一个炸毛的小脑袋,急得直跳脚。
就在孟婆那只端着半碗浑浊汤水的枯手即将触碰到白雨妍后背的瞬间!
“噗——!”被白雨妍死命拖拽的诛星,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冰碴的黑血!这口血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点与邪念抗争的力量,左臂上那狂暴的暗灰光芒和惨绿鬼火,如同被强行掐住了脖子,猛地一滞,随即如同潮水般倒卷回烙印之中!虽然烙印依旧狰狞,两点绿火幽幽燃烧,但那股狂暴的吸力和外溢的邪气却骤然减弱!
就是现在!
白雨妍感到拖拽的阻力一轻,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拖着诛星猛地向前一扑!
嗤啦!
两人的身体几乎是擦着孟婆递过来的汤碗边缘,狼狈地滚进了那条狭窄、向下倾斜的骨缝之中!
“哐当!”
孟婆手中的破碗砸在骨石上,浑浊的汤水溅了一地,发出刺鼻的甜腻气味。
“唉…可惜了…上好的汤…”孟婆惋惜地叹了口气,灰白的眼眸望向深不见底的骨缝,嘴角的贪婪笑意却丝毫未减,“…不过…带着‘九幽玄甲引’…跑不远…跑不远…嘿嘿…”
骨缝狭窄、陡峭、湿滑异常。白雨妍抱着昏迷的诛星,几乎是顺着倾斜的角度向下滑坠!松果大仙在前面吱哇乱叫地引路(或者说被惯性带着滚落)。莲心盏在翻滚中脱手,好在被诛星下意识地抱在怀里,微弱的月魄心焰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照亮着飞速掠过的、如同巨大肋骨般嶙峋的惨白骨壁。
滑坠不知持续了多久,坡度终于变缓。三人(一鼠)重重地摔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白雨妍浑身骨头像散了架,眼前阵阵发黑。她挣扎着坐起,第一时间看向怀里的诛星。他依旧昏迷,脸色灰败,左臂的烙印沉寂下去,但被审判光束擦过的地方一片焦黑,皮肉翻卷,触目惊心。莲心盏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许多。
“吱…(疼…疼死本仙了…尾巴…尾巴好像摔肿了…)”松果大仙哼哼唧唧地从一堆枯骨(?)中爬出来,蓬松的尾巴果然沾满了灰尘,看起来蔫蔫的。
白雨妍这才有精力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溶洞底部。洞顶极高,隐没在黑暗中,垂挂着无数惨白色的巨大钟乳石,如同倒悬的利齿。空气里的水汽浓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那股熟悉的、如同腐烂水草混合着铁锈的腥味浓郁到了极点。脚下是湿滑的黑色岩石,一直延伸到溶洞的尽头。
而在溶洞尽头,矗立着一扇门。
一扇无法形容其巨大与厚重的门!
门扉高逾十丈,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亿万年沉淀的暗沉青铜色,布满了斑驳的铜绿和无法辨识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玄奥的古老纹路。门的两侧,是两根同样巨大的、雕刻着无数扭曲痛苦人形浮雕的青铜柱,柱顶似乎蹲踞着某种早已失去头颅的狰狞兽形。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巨大的青铜门扉中央,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结构极其复杂的、如同星盘与锁孔结合的青铜圆盘。圆盘中心,是一个极其醒目的、莲花形态的深深凹槽!
那凹槽的形状、大小、甚至花瓣的细微弧度…白雨妍只看了一眼,心脏就猛地一跳!她太熟悉了!那分明和她之前那枚玉扣背面的莲花浮雕,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扇门…需要那枚玉扣才能开启?!可玉扣已经给了忘川的船夫!
“吱…(这…这大门…好气派!)”松果大仙也看呆了,黑豆眼里闪烁着金光,“…上面镶的是不是金子?这么大一块!能抠下来吗?这要是抠下来…得换多少座坚果山啊!天地银行都没本仙富!”它瞬间把尾巴的疼痛忘到了九霄云外,兴奋地搓着小爪子。
白雨妍没理会它的财迷发言,她挣扎着站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那扇巨大的青铜门。越是靠近,那股源自亘古的沉重、冰冷、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空间隔绝感就越发强烈。门上那些玄奥的纹路仿佛在缓缓流动,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她走到青铜圆盘前,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摸着那个莲花凹槽。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凹槽内部光滑无比,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她熟悉的温润气息——正是玉扣的气息!这扇门,曾经被玉扣开启过!或者…玉扣就是它的钥匙!
可钥匙…没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前有打不开的巨门,后有随时可能追来的诡异孟婆和孽镜台守卫…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吱…(这坑坑…看着好眼熟啊…)”松果大仙也凑了过来,小鼻子使劲嗅了嗅凹槽,“…咦?有股味儿…跟那个玉扣有点像!又有点像…庙里那个灯的味道?”
松果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入白雨妍混乱的脑海!玉扣…莲心盏…那盏灯!
她猛地低头看向诛星怀里抱着的、光芒黯淡的“月魄莲心盏”!灯盏的莲瓣上,同样镌刻着玄奥的符文!而且,这灯盏是依靠玉扣的力量点亮的!它本身…是否也蕴含着一丝与玉扣同源的、可以充当“钥匙”的力量?
白雨妍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从诛星怀里取出莲心盏。灯盏入手温润,莲瓣上的符文在黯淡的心焰映照下若隐若现。她屏住呼吸,双手捧着灯盏,将其底部——那里也有一朵微缩的莲花浮雕——对准青铜圆盘中央那个巨大的莲花凹槽,缓缓地、试探性地按了下去!
大小…似乎…刚好?
就在莲心盏的莲花底座即将完全嵌入凹槽的刹那——
嗡!
莲心盏上那点微弱的月魄心焰,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炽烈的银白色光芒!整个灯盏剧烈地震颤起来,莲瓣上的符文如同被点燃的星辰,瞬间亮起,投射出无数道细密的银色光线,精准地注入到青铜圆盘上那些玄奥的星辰轨迹纹路之中!
轰隆隆隆——!
巨大的青铜门扉内部,发出了沉闷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轰鸣!整扇门连同两侧的巨柱都开始微微震颤!门扉上沉积了亿万年的铜绿簌簌落下!那些玄奥的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流淌起银色的光辉!巨大的青铜圆盘开始缓缓转动,发出沉重而艰涩的金属摩擦声!
“吱吱吱!(亮了!亮了!门要开了!)”松果大仙兴奋地蹦跳起来。
白雨妍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缓缓转动的圆盘和那逐渐亮起的门扉!
然而,就在圆盘转动到某个关键节点,门缝处已经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微光时——
嗡鸣声和转动声戛然而止!
莲心盏爆发的银光如同被掐断的电源,骤然熄灭!只剩下灯盏本身极其微弱的光晕。青铜圆盘上的光辉也瞬间黯淡下去,转动停滞不前!巨大的门扉,只开启了一道…不足半指宽的缝隙!
能量…不足!
莲心盏本身的力量,终究无法完全替代那枚作为核心钥匙的玉扣!它只能激活一部分,却无力推开这扇通往未知的巨门!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无情地掐灭!巨大的失落感几乎将白雨妍击垮!她看着那一道微不可查的门缝,感受着门后透出的、令人心悸的陌生气息,又看看手中光芒黯淡、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的莲心盏,再看看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诛星…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绝望将她淹没。
“吱…(怎…怎么停了?)”松果大仙也傻眼了,它围着停滞的圆盘转了两圈,小爪子挠了挠头,突然福至心灵,黑豆眼一亮!
“吱吱吱!(本仙知道了!是润滑不够!这么大个铁疙瘩,几万年没开了,肯定卡住了!)”它煞有介事地分析道,然后不等白雨妍反应,它猛地窜到青铜圆盘的缝隙处,鼓起腮帮子,对着那些停滞的、流淌着黯淡银光的纹路和转轴连接处——
噗噗噗!
使劲地、连续地…吐了几口唾沫!
“吱!(加点本仙特制的润滑油!保证嘎嘎顺滑!)”
白雨妍:“……”
她看着松果大仙那卖力吐口水的滑稽样子,再看看那纹丝不动、毫无反应的巨大青铜门,一股荒谬绝伦、哭笑不得的情绪,混合着深沉的绝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完了…最后的希望…竟然寄托在了一只松鼠的口水上…
这真是…道途多舛,鼠生艰难…
然而,就在白雨妍万念俱灰,松果大仙还在为自己的“机械维修智慧”努力“润滑”之际——
“咳…”地上昏迷的诛星,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血沫的咳嗽。他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手指极其艰难地、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指尖似乎极其微弱地指向了…溶洞上方,那片垂挂着无数惨白钟乳石的黑暗穹顶?
白雨妍下意识地顺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
莲心盏微弱的光芒向上延伸,照亮了洞顶几根巨大的钟乳石。其中一根最为粗壮、形态也最为扭曲狰狞的惨白色钟乳石底部,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只露出了一小点边缘,在惨白的石质中,显露出一种温润内敛的…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