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两日许青衣专门遣人送来的汤药,黎南霜的风寒果然好了大半,身上有了力气,不再终日缠绵病榻。
只是顾澈看得紧,生怕她再受一丝风寒,每每她想去院中透透气看看雪景时,他必定亲自陪同,并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这一日,雪稍小了些。
顾澈便陪着黎南霜来到府中那座略显破败,却因大雪覆盖而别有一番凄清美感的小亭中。
亭角的飞檐积了厚厚的雪,偶尔有雪块不堪重负,扑簌落下,院中的枯树也披上了银装,枝桠被冰雪包裹,如琼枝玉叶。
出房门前,顾澈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
先是仔细为黎南霜系上了一件带着柔软白狐毛边的厚实斗篷,那毛茸茸的白边簇拥着她小巧的下巴和脸颊,衬得她本就白嫩的肌肤几乎与雪同色。
接着他又将一件用料考究,内里絮着厚棉的大氅披在她肩上,仔细拢好。
最后,还不由分说地将两个暖烘烘的铜制手炉塞进她手中。
黎南霜还未出门就感觉自己像个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糯米团子,行动都有些不便。
等终于站在亭中,听着风雪声时,她背后甚至因这过度的保暖而微微沁出了汗意。
这么冷的温度,她竟然出汗了……
黎南霜忍不住小声抗议:“哥哥实在不必如此……”她甚至怀疑,顾澈是不是故意要在正式惩罚她之前用这种方式来捉弄她,哪有人风寒初愈需要裹成这样的?
顾澈却只是微微俯身,用带着室外寒意的冰凉指尖,轻轻点了点她被狐毛围拢的白嫩脸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必须如此。”
他凝视着她被毛领包围显得愈发楚楚可怜的脸,只觉得心尖都软得要化开,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得更柔。
“娇娇身体如此娇弱,哥哥害怕万一没照顾好,你就又病倒了。”
他话语中的担忧不似作伪,那声“娇娇”更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珍视感。
黎南霜不自在地垂下眼眸,长睫如蝶翼般轻颤。
她在现实世界中并无兄弟姐妹,亲人早逝,连童年那点有关双亲的模糊记忆也因失忆而消散殆尽。
但她内心深处,那个渴望亲情与呵护的空洞一直都在。
此刻被顾澈如此小心翼翼,近乎珍视地呵护着,即便她理智上仍觉得这一切是别有目的,情感上却不免有些沉沦。
她低着头,声音细弱,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与羞赧,软软地唤了一声哥哥……
在她垂下头的瞬间,顾澈的眸光几不可察地深沉了几分,那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愫,远非单纯的兄妹之情。
这是这几日来,两人间难得的温馨静谧时刻。
黎南霜心中还是不免有疑虑,却不是顾澈的目的。
她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身上华贵异常的斗篷和大氅,又低头看了看穿在里面那件即使在室内光线不足的情况下,行动间也隐隐流动着华彩的锦缎衣裙。
这绝不是一个落魄小姐会有的穿戴。
按照游戏初始设定,顾家的窘境要等到两年后顾澈高中状元才会改善,而那时的“顾娇娇”早已嫌弃家中贫寒,去投奔了血缘疏远的表兄许青衣家中,她宁愿死乞白赖在许家呆着,也不愿再与亲兄多有往来,直到顾澈高中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自然又是一出作死女配被狠狠打脸的“好戏”。
而再往后一年……
便是她因纠缠霍司震无果,终被厌弃,最后流落街头,雪天沿街乞讨,甚至凄惨死的结局。
大雪……
黎南霜望着亭外依旧纷扬的雪花,心中凛然。
自从她进入游戏,这雪似乎就未曾真正停过,难道这是游戏在不断地提醒她,暗示她那既定的凄惨结局吗?
这想法让她心底发寒。
而先下发生的种种,她猜测或许是因为她的玩家身份绑定错误,从而导致了剧情线的偏移。
原本的剧情中,根本没有许青衣主动送药,更没有顾澈如此无微不至关怀“妹妹”,陪着她一道看雪并对她嘘寒问暖的桥段。
那么……她是否能在完成必要剧情节点的同时,让自己少受些罪呢?
比如同样是即将要到来的“投奔表兄”剧情节点,她能否在不让顾澈彻底厌弃自己的情况下达成?
让亲哥哥在自己死之前对自己好一点,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吧,而且对剧情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反正关于她的死,决定性因素是霍司震。
只要霍司震还是赫赫有名的霍小将军、拥有足以匹敌皇权的滔天权势,只要她还是能成功让他厌弃她,那她的结局就不会改变,也就能顺利完成游戏任务了。
女频顾娇娇的人设要点是爱慕霍司震,同时她的必要剧情点有三点:
一、被霍司震针对。
二、达成在大雪天沿街乞讨这一凄惨名场面。
三、最终打出死亡结局。
无论是人设要点还是必要剧情点,黎南霜都觉得她可以手拿把掐,毕竟除此之外可供她发挥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
游戏系统甚至没有强制她必须继续扮演一个爱慕虚荣的狠心女人,就算她突然变得温柔知礼,游戏也不会因此判定她失败,至多只是会让游戏里的Npc产生些许不解罢了。
黎南霜甚至觉得三个剧情点她可以一次性完成,毕竟这样是效率最高的方式。
思绪转动间,她抬起被狐毛围拢的小脸,状似无意地问:“哥哥,你哪里来的钱买这样好的大氅和斗篷呢?还有我身上这衣裳的料子……”
她轻轻扯了扯衣袖,那流光溢彩的缎面在雪光映照下愈发显得华美,“也是不可多见的好东西。”
顾澈脸上的温柔笑容淡了淡,但并未隐瞒,只是语气平静地解释:“大氅和斗篷是许表兄送来的,他也关心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