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晕笼罩着餐桌,银质餐具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陆依萍安静地咀嚼着最后一口清蒸鲈鱼,鲜嫩的鱼肉在舌尖化开,这是她漂泊四年来第一次尝到家的味道。
\"依萍,再喝碗汤。\"傅文佩将炖了四个小时的佛跳墙推到她面前,陶罐里海参和鲍鱼泛着诱人的光泽,\"李嫂天没亮就起来煨的。\"
她顺从地接过汤碗,余光瞥见梦萍正偷偷把红烧肉拨到碗边——那道菜摆在她面前已经二十分钟,却一块都没动过。
\"梦萍小姐最近胃口不好?\"李嫂忧心地问,\"上回做的龙井虾仁也只吃了两口。\"
梦萍的筷子尖在米饭上戳出几个小坑:\"天热,吃不下油腻的。\"
依萍突然想起秦五爷情报里提过,王雪琴最拿手的就是红烧肉。
饭后,依萍自然地起身收拾碗筷。青花瓷盘叠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惊得可云差点摔了手里的汤勺。
\"依萍别动!\"她慌慌张张地抢过依萍手中的餐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些粗活我和我妈来做就好。\"
李嫂正用丝瓜瓤刷着砂锅,闻言回头瞪了女儿一眼:\"怎么跟依萍小姐说话的?\"转头又对依萍笑着道,\"依萍小姐你还是陪夫人去花园走走,这儿油烟重。\"
依萍的手指在雕花椅背上顿了顿。她也只是习惯了自己动手收拾了。
\"走吧。\"傅文佩轻轻挽住她的手臂,\"园子里的晚香玉开了,你小时候最爱闻那个味道。\"
月光给石板小径镀了层银霜,夜风裹挟着花香拂过母女俩的裙摆。傅文佩的手比依萍记忆中粗糙了许多,虎口处还有几道细小的针痕——想必是常年做针线活留下的。
\"你师傅上个月还来信问你的消息。\"傅文佩拂开垂到眼前的紫藤花,\"秦老大夫在港城开了间医馆,明天我让李副官送你去。\"
依萍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盘扣。她没告诉母亲,自己早通过秦家的情报网知道师傅在皇后大道开了\"济民堂\",更没提这些年偷偷往根据地送了多少批药材。
\"妈,\"她突然问,\"您觉得我变了吗?\"
傅文佩驻足,借着廊下的灯笼光细细端详女儿。依萍的皮肤比离家时更莹润,眉眼间那股倔劲儿却丝毫未减。最让她惊讶的是那双眼睛——没有想象中的沧桑疲惫,反而透着股沉静的锋芒。
\"瘦了。\"她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手指轻轻抚过依萍的眉骨,\"但精气神比在上海时还好。\"
依萍垂下眼睫。如果母亲知道这要归功于空间灵泉每日的洗涤,大概会吓得不轻。
夜露打湿了石凳,依萍在无人处悄悄运转灵泉。清凉的气息顺着经脉游走,将连日奔波的疲惫冲刷得一干二净。
\"依萍?\"可云的声音突然从回廊传来,\"夫人让我送安神茶来。\"
依萍迅速收敛气息。青瓷茶盏里飘着几朵干茉莉,水面上还浮着片当归——是傅文佩一贯的配方。
\"老爷吩咐的。\"可云小声补充,\"说您长途跋涉,怕睡不安稳。\"
茶水温热,当归的苦涩里混着茉莉的清香。依萍突然意识到,这是父亲记得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推开二楼卧室的门,依萍恍惚以为回到了1937年的上海。
雕花床架上挂着藕荷色纱帐,书桌上摆着那盏她熬夜读医书时用的绿罩台灯。连梳妆台上的雪花膏都是老牌子,盖子边缘已经有些氧化发黄。
\"夫人每月都亲自来打扫。\"可云铺着床单低声道,\"有回台风把窗框刮坏了,老爷冒着雨爬上梯子加固,说什么都不让工人碰您的梳妆台。\"
月光透过纱帘,在徽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依萍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子夜时分,依萍锁好房门闪入空间。
灵泉边的药田里,三七已经结籽,当归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她熟练地收割药材,分门别类装进藤箱——明天去见师傅,这些比什么伴手礼都实在。
角落里堆着十几个牛皮纸包,是准备让方瑜转交组织的奎宁。自从发现灵泉能增强药效,她每月都会通过黑市渠道送出去一批。最底下还压着封信,火漆印上是秦五爷教的暗记。
\"小姐?\"可云突然在门外轻唤,\"老爷让我来看看您睡了没...\"
依萍迅速退出空间,装作刚醒的样子拉开门:\"怎么了?\"
\"老爷说...\"可云递过个紫檀木匣,\"若是睡不着,把这个压在枕下。\"
匣子里是块温润的翡翠平安扣,穿着褪色的红绳。
天刚蒙蒙亮,李副官就已经在擦洗汽车。
\"小姐再睡会儿吧?\"可云捧着熨好的旗袍站在门口,\"夫人说辰时出发就行。\"
依萍摇摇头,从枕下取出翡翠挂回脖颈。冰凉的玉石贴在心口,让她想起昨夜父亲书房亮到三更的灯——透过门缝。
花园里,傅文佩正在剪最新开的玫瑰。露水沾湿了她的袖口,她却浑然不觉,专注地把花枝修成最完美的弧度。
\"妈。\"依萍轻声唤道。
傅文佩回头,晨光中她的眼角闪着细碎的光:\"怎么起这么早?\"
\"想陪您插花。\"依萍接过剪刀,母女俩谁都没说话,只有玫瑰的香气在晨风里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