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晋升大典的喧嚣早已散尽,揽月山重归其固有的静谧。
山岚依旧聚散舒卷,只是那弥漫于峰谷间的天地灵气,较之以往,愈发醇厚磅礴,如无形暖流滋养万物,草木受此滋养,葱茏欲滴,叶片上灵露滚动,生机盎然远超往昔。
唯有天际偶尔掠过的几道流光,在澄澈苍穹中拖曳出转瞬即逝的灵韵轨迹,无声地印证着此地乃仙家福地。
日升月落,云起雾散,揽月峰石室之中,王璟颜盘膝而坐,周身萦绕的淡淡灵光渐渐内敛,最终归于沉寂。
旋即,一双深邃的眼眸缓缓睁开,瞳孔中似有道韵流转,片刻后才沉淀为温润清明。
望着周遭未有变化的陈设,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自语道:
“此番闭关,梳理功法,淬炼神魂,收获确是不小,往日修行中的些许滞碍之处,如今也已豁然开朗,只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外界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家中如今,又是何等光景?”
修仙之路漫漫,一次深层次的闭关,于修士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瞬,但外界凡尘俗世,很可能已是沧海桑田,几度兴衰。
王璟颜只能模糊感知此次闭关的岁月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但具体流逝了几多春秋,却难以精确计量。
他深深吐出一口绵长的浊气,气息凝练如实质的白练,激射而出,竟在静室空气中激起细微却清晰的涟漪,将闭关期间体内积攒的最后一丝驳杂之气彻底排出体外,顿感周身通透,灵台空明。
随即,他身形未见如何动作,便已如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般飘然立起,动作行云流水,浑若天成,显然对自身灵力的掌控已然精妙入微。
只见他打出一道灵诀,石室四周的法阵光晕立时如水波般一阵柔和变幻,光华一闪,其人已消失在原地。
甫一出关,山间特有的清冽灵气,夹杂着湿润沁人的晨雾,扑面而来,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负手而立,玄色道袍的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举目四望。
但见脚下云海翻腾,如银涛雪浪,气象万千,远山含黛,在云雾间若隐若现,轮廓与他闭关之前似乎并无二致。
他正负手沉吟,感受着这既熟悉又有些许陌生的山中变化,忽见天际一道青色流光由远及近,那流光倏忽而至,落在王璟颜身前三丈之外,灵光收敛,现出一道挺拔沉稳的身影,来人周身灵光尚未完全散去,便已躬身深深一揖,恭敬唤道:
“仲父!”
王璟颜目光落在来人身上,神色不由得缓和了几分,伸手虚托一道柔和的灵力,将行礼的王承曦扶起,轻声道:
“不必多礼,观你修为大有精进,想必家中近来一切安稳?”
王承曦顺势站直身躯,他如今已是中年模样,面容棱角分明,目光沉稳锐利,眉宇间更添了几分久掌权柄的威仪气度听得仲父询问,微微颔首,沉声道:
“回仲父,您此次闭关潜修,至今已近三十载寒暑,托您洪福,家中一切安顺,非但无虞,反而颇有进益,族运日隆。”
见王璟颜似有探究之意,他略作停顿,继续道:
“如今我王家疆域,已从原先的六县之地,稳步扩张至十县,此十县之地,皆已彻底纳入我王家直接掌控,政令通达,资源统合,此外,周边另有十余家势力,见识到我族威仪与潜力,已主动来附,虽非直领,但其供奉、征调已初步形成章程。”
见王璟颜神色平静,目光中带着询问之意,王承曦接着汇报道:
“族中子弟亦未懈怠,得益于历年祭祀大典所获之箓丹,族中子弟修炼勤奋,整体修为提升显着,如今,我王家筑基修士,连侄儿在内,已有七人,炼气后期子弟更是超过三十人,即便在旁系乃至外姓依附的子弟中,也涌现出几位道心坚定、天赋毅力皆属上乘的好苗子,年纪轻轻便已显露峥嵘,有望筑基。”
“与菱洲诸岛的海贸,虽路途遥远,海况复杂,且需与各方势力周旋,颇多艰难,但多年来一直由可靠族人负责,目前虽因距离和局势原因,贸易规模与利润尚不能完全稳固,时有波动,但长远来看,此条商路若能维持并拓展,定然是一笔极其重要且可持续的家族进项。”
王璟颜静静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微微颔首道:
“三十年光阴,于修仙界不过一瞬,我王家能有此气象,疆域拓展,人才辈出,你执掌家族,确是做得不错。”
他话锋微转,提点道:
“但疆域扩张固然可喜,却需知根基稳固、人心凝聚更为紧要,尤其是那些新附势力,鱼龙混杂,需恩威并施,徐徐图之,不可急于求成,反生祸患。”
王承曦神色一凛,恭敬应道:
“仲父教诲的是,侄儿不敢或忘,如今家族对外策略,正是外示宽和,内行严谨,外松内紧,核心在于以德服人,以利诱之,以势导之。”
“嗯,不矜不伐,思虑周详,你有此见地,我心甚慰。”
王璟颜目光赞许,随即越过了眼前翻腾不息的云海,投向那渺远无尽的天际,缓声道:
“家族之势,恰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然欲行稳致远,搏击风浪,必先足下根基稳固如山,内力充沛绵长,你既已有通盘考量与成算,便依计稳妥推行即可,不必过于瞻前顾后。”
他顿了顿,思忖片刻,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王承曦,沉声道:
“我此番出关之事,暂且不必特意与家中其他人等言语,待一切妥当,我或许还会外出一趟,你掌管家族,一切照常便是,不必挂虑于我之行踪。”
王承曦深知仲父性情淡泊,行事素来深谋远虑,自有其章法轨迹,从不多做无谓解释,闻言立刻躬身,肃然应道:
“是,侄儿明白,至于家中一切,侄儿必当竭尽全力,不敢有负仲父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