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尽头的集市果然热闹得紧。叫卖声、孩童的笑闹声、货郎的拨浪鼓声交织在一起,混着海风带来的咸湿气息,酿出一坛名为“人间”的好酒。
簪花刚在一个卖贝壳梳篦的摊子前驻足,发间的月光石冰簪就被人轻轻碰了碰。她回头,撞进玄冥含笑的血瞳里——他不知何时买了串糖炒栗子,正举到她嘴边:“尝尝?蓬莱特产,比时空裂缝里的‘忘忧果’甜。”
栗子外壳焦脆,内里的果肉软糯滚烫,甜香瞬间在舌尖炸开。簪花眯起眼,忽然想起第三百个轮回里,她在雪山之巅冻得失去知觉,玄冥也是这样剥开一颗烤得焦黑的野果,用体温焐热了喂给她。那时他说:“等我们出去了,天天买糖炒栗子。”
“发什么呆?”玄冥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前面有卖冰酪的,去晚了可就被九幽抢光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九幽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鬃毛,嘴里叼着三个冰酪碗,正被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婆婆追着念叨:“你这小麒麟怎么不讲理!买一个冰酪要三个碗做什么?”
簪花笑得直不起腰,拉着玄冥跑过去解围。老婆婆看见玄冥腰间的木勺,眼睛一亮:“哎呀,这不是‘醉仙楼’的木勺吗?三百年前我阿爷还用过它打酒呢!”
玄冥摸了摸鼻子,刚想说这是新任时空守望者的信物,却被簪花用眼神制止了。她笑着从袖中摸出几枚亮晶晶的贝壳递给老婆婆:“婆婆,我们替它赔您三个冰酪钱,再请您吃串糖葫芦,好不好?”
老婆婆这才眉开眼笑,接过贝壳又塞给簪花一把刚摘的野草莓:“姑娘长得俊,心眼也好。这草莓甜着呢,尝尝!”
灵猴不知何时蹿到了旁边的糖画摊子上,尾巴卷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糖龙,正冲他们得意地晃悠。簪花刚想夸它手巧,就见它手一松,糖龙“啪嗒”掉在地上,碎成了几段。小猴子顿时蔫了,抱着尾巴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没关系,”簪花捡起一块最大的糖龙碎片,塞到灵猴手里,“碎了也甜呀。”
灵猴眨巴眨巴眼,突然“吱吱”叫着跳起来,拽着她的衣袖往集市深处跑。穿过卖花布的摊子,绕过说书人的茶棚,眼前赫然出现一家挂满冰簪的首饰铺——橱窗里那支嵌着鲛珠的冰簪,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比玄冥送她的那支还要精致。
“原来你早就看到了!”簪花又惊又喜,转头却撞进玄冥怀里。他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还拿着支刚买的步摇,流苏上挂着小小的铃铛,一晃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板娘说,这支‘海晏河清’步摇配你的冰簪正好。”玄冥替她簪上步摇,指尖划过她耳垂,“以后你走一步,铃铛响一声,我就知道你在我身边。”
簪花的心像被浸在温水里,又软又烫。她忽然想起时空漩涡里,他被黑色锁链钉在星河深处,血瞳里淌着金色泪滴说“快走”;想起每个轮回里,他总能找到她,哪怕她是忘川的判官、幽冥的厉鬼,或是山野里一只不识字的小妖。
“李玄冥,”她踮脚,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带着草莓甜味的吻,“我们以后不闯时空裂缝了,就守着蓬莱岛,好不好?你酿酒,我烤虾,九幽看家,灵猴……就负责偷摘东海的蟠桃。”
玄冥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好。不过得加上一条——每年七月初七,你要陪我去虹桥尽头看星河倒悬。”
簪花不解:“看星河做什么?我们不是已经从那里回来了吗?”
“因为那里有我们所有的‘可能’。”玄冥握紧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石印,“有的时空里我们生离死别,有的时空里我们擦肩而过,但此刻,我们在这里。”他望向她发间的冰簪与步摇,眸光温柔得能溺死人,“这才是最好的‘可能’。”
夕阳西下时,他们提着满篮的吃食和新采的野花往山洞走。九幽叼着玄冥买的酒葫芦,边走边偷喝,醉得摇摇晃晃;灵猴蹲在玄冥肩头,正用爪子给簪花编花环。晚风拂过,簪花发间的铃铛叮当作响,和玄冥腰间木勺的轻晃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唱不完的人间小调。
山洞前的篝火还没熄,源源不知何时醒了,正趴在火堆旁啃玉米。看见他们回来,小丫头举着玉米欢呼:“簪花姐姐!玄冥哥哥!你们买的冰簪好漂亮!”
簪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将编好的花环戴在她发间。玄冥则从篮里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桂花糕:“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夜幕降临,星河渐起。簪花靠在玄冥肩头,看着九幽和灵猴在火堆旁打闹,听着源源叽叽喳喳地讲今天的奇遇。玄冥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看,这人间烟火,比星河璀璨多了。”
簪花抬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里。发间的冰簪闪着微光,步摇的铃铛轻轻晃动,远处的海浪声温柔起伏。她忽然明白,所谓“醉生”,从来不是逃避,而是清醒地抓住眼前的每一分温暖——是烤虾的焦香,是冰簪的凉润,是身边人的体温,是这人间烟火里,最真实的相守。
“嗯,”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唇角扬起满足的笑意,“比星河璀璨多了。”
火堆噼啪作响,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