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丰盛的寿宴渐渐进入尾声。
一些宾客开始告辞,另一些则留在原地,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谈笑风生,借着寿宴的机会拓展人脉,拉近关系。
主桌这边,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复杂。
祁北屿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水蜜桃,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迷离的水汽。
他今天高兴,加上鹿卿在身边有恃无恐,被几个长辈哄着劝着,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
此刻正软软地靠在鹿卿怀里,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那只纯金小老虎。
鹿卿:(′?_?`) 无奈又心疼。小家伙儿酒量浅,偏偏又爱凑热闹。
他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祁北屿微烫的小脸和沾了点油渍的嘴角,低声哄着:“乖,不能再喝了,再喝该难受了。”
祁北屿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用小脑袋在鹿卿颈窝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
他感觉晕乎乎的,世界在旋转,但靠在卿卿怀里特别安心。
大家一边品着饭后清茶,一边天南海北地聊着。
岳老爷子看着自家老友祁老爷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老狐狸般的试探:“老祁啊,你家大孙子烙子……还没成家吧?是不是……也没心上人呢?”
祁老爷子捋着胡子,瞬间就明白了老友的意思,点点头,顺着话茬说:“是啊!这小子,都二十七了,别说结婚,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带回来过!整天就知道忙工作,一点也不着急!愁死我了!” 语气里是长辈常见的恨铁不成钢。
岳老爷子:( ̄w ̄)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立刻眉开眼笑,用手指了指旁边正小口啜着果汁、看起来温婉娴静的小孙女岳灵灵:“你看我家灵灵怎么样?也二十五了,也是个不省心的,问她为什么还不找,就说没玩够!我看啊,这两个孩子年纪相当,家世也匹配,咱们两家又是至交,不如……让他们相看相看?”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嘿嘿一笑。
联姻?强强联合?双赢啊!
祁老爷子觉得,(???) 甚好甚好!
灵灵这孩子他看着长大的,知书达理,配他家那个闷葫芦正合适!
于是,这“相看”的提议,就这么直接在主桌上提了出来。
岳老爷子清了清嗓子,看向对面坐得笔挺、气质沉稳冷峻的祁烙,脸上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祥(算计)笑容:“烙烙啊,还没对象吧?你看我们家灵灵,也单着呢。你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就合眼缘了呢?”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祁烙:(⊙_⊙)??? 什么东西?!他正端着茶杯,闻言手一抖,差点把茶水洒出来。
相亲?!还是跟岳灵灵?!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岳灵灵。
几乎是同时,岳灵灵也抬起了头。
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但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无奈和抗拒。
她对着自家爷爷的方向,几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_¬) 又来了!天天催婚!烦不烦!
她对这些被安排的“相亲对象”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不能在这种场合失礼,只能把不满咽回肚子里。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碰撞了一下,平静无波,甚至有点……同病相怜的尴尬。
然后迅速各自移开。
祁烙已经有点无奈了,心里翻江倒海,爷爷您别闹!
他努力维持着镇定,放下茶杯,斟酌着开口:“岳爷爷,多谢关心。只是……终身大事,我还未曾细想。”
岳灵灵也适时地放下果汁杯,声音温婉,语气却带着疏离:“爷爷,祁大哥说得对,这种事,不急的。” 她心里补充:急也不跟你安排的人急!
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拖”字诀。
然而,就在祁烙话音落下的瞬间,坐在他旁边的祁炎,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联姻?结婚?祁烙……要跟别人结婚?!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酸涩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去,脸色变得煞白。
手里握着的金属筷子,在他无意识的巨力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眼看着就要被生生折断!
他死死低着头,不敢看祁烙,也不敢看任何人。
巨大的痛苦和无处宣泄的愤怒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他不能闹!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闹!这里是岳爷爷的寿宴,那么多宾客看着!他不能给祁家丢脸!不能给大哥丢脸!
可是……可是……大哥要结婚了?那他怎么办?从小到大,他的世界里就只有祁烙。
祁烙是他的大哥,是他的主人,是他的依靠,是他仰望的光,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是什么的……那个人。
如果大哥身边有了别人……
祁炎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喉咙里几乎要冲出来的呜咽。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块僵硬的石头,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细微的异常,除了时刻关注着自家人的祁北屿,几乎没人察觉。
祁北屿虽然醉眼朦胧,但祁炎那骤然紧绷的身体和死命压抑的气息,还是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迷蒙的眼神瞬间清明了一丝,小眉头皱了起来。
祁炎……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立刻凑到鹿卿耳边,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喷在鹿卿颈侧,声音含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卿卿……二哥……难受……带他……出去……吹吹风……” 说完,还用小脑袋蹭了蹭鹿卿的下巴,像只下达指令的小猫。
鹿卿秒懂。
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状态明显不对的祁炎,又看了看祁北屿担忧的小眼神,点点头。
他轻轻把祁北屿扶正靠在椅背上,低声说:“乖乖坐好,别乱动,我马上回来。”
然后,鹿卿站起身,走到祁炎身边,不动声色地揽住祁炎僵硬紧绷的肩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祁炎耳中:“炎哥,喝多了有点闷?我陪你出去透透气。” 他手上微微用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失魂落魄的祁炎半扶半拉地带离了喧嚣的主桌。
祁烙(看着祁炎被鹿卿带走时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踉跄的脚步,心猛地一沉。
炎炎……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是因为……联姻的事?他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联姻?真的好吗?祁炎从小就黏他,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他习惯了祁炎在身边吵吵闹闹,习惯了他的照顾,习惯了……他的存在。
如果自己结婚了,祁炎……会怎么样?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待在自己身边吗?
祁老爷子还在和岳老爷子畅想着两家联姻的美好前景,说着什么“烙子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给家里延续香火了,毕竟小屿喜欢的是男人,传宗接代的重任就落在烙子肩上了”之类的话。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祁烙耳朵里,让他觉得无比烦躁。
他下意识地看向祁炎刚才坐的位置,那里已经空了。
而另一边,岳灵灵听着这些“延续香火”的陈词滥调,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嘲讽弧度,低头玩着手机,显然对这场安排兴趣缺缺。
祁北屿小脸鼓鼓的,虽然醉醺醺,但护短雷达全开!
他看着自家大哥紧锁的眉头和额角渗出的细汗,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
这群老家伙,就知道瞎安排!他朝祁烙勾了勾小手指,动作带着点醉后的娇憨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祁烙看到小弟的召唤,立刻起身,坐到了鹿卿刚才的位置上。
他现在心乱如麻,需要一点……支撑。
祁北屿没说话,只是伸出软乎乎的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上面还绣着一只蠢萌的小老虎——然后,动作带着点醉后的笨拙,却异常轻柔地替祁烙擦拭额头的汗水。
他的声音因为醉酒而有些含糊软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清晰地传入祁烙耳中:“哥……” 他打了个小小的酒嗝,“万事……随心起……别怕……有什么事……还有我呢……” 他一边擦,一边伸出另一只小手,用力地握了握祁烙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的手,“爱情……是爱情……联姻……是联姻……不一样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
祁烙心头猛地一暖,一股酸涩的暖流瞬间冲散了刚才的烦躁和茫然。
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无法无天、此刻却像个小天使一样笨拙地安慰他的弟弟,眼眶竟有些发热。
是啊,他还有小屿。
这个小阎王,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最坚定的支持。
他反手紧紧握住了祁北屿那只软软的小手。
而那边,岳善楠将这一幕兄弟情深的互动尽收眼底,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羡慕。
祁烙……真好,还有个这么护着他的弟弟。
不像他……作为岳家长孙,压力和责任都只能自己扛。
他端起酒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岳灵灵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祁北屿一眼,尤其是那句“爱情是爱情,联姻是联姻”。她品咂着这句话,眼神微动,似乎被触动到了什么。
祁北屿给哥哥擦完汗,又握了握手,似乎耗尽了力气,小脑袋一歪,“咚”地一声就靠在了祁烙结实的肩膀上。
他闭着眼睛,小脸在祁烙肩窝处蹭了蹭,像只寻找温暖的小兽,还用力嗅了嗅。
祁烙心里软成一片,刚想伸手摸摸弟弟的头,就听见祁北屿带着浓重鼻音的嘟囔声响起:“唔……哥哥……没有卿卿……香……”
祁烙:(╬◣д◢)!!!
刚刚升起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他一个大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这臭小子!嫌弃他?!
他作势就要把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从自己肩膀上推开。
“唔……不要……” 祁北屿却像是有所感应,立刻伸出两条软绵绵的胳膊,死死地圈住了祁烙的腰,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牢牢挂在他身上,小脑袋还使劲往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嘟囔着:“哥哥……抱……”
祁烙又好气又好笑,看着怀里这个耍赖的小醉猫,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祁北屿靠得更舒服些,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算了,跟个醉鬼计较什么。
主桌上几个老的,包括祁老爷子、岳老爷子,都听到了祁北屿刚才那句清晰有力的“万事随心起”以及他对祁烙的维护动作。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明镜似的。
得,小阎王这是表态了,他不乐意看哥哥为难。
虽然嘴上没明说反对联姻,但这护短的姿态摆得十足。
看来这事……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毕竟,谁也不想招惹这位小祖宗不开心。
与此同时,宴会厅外的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