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枫眼睛盯着街道两旁的店铺,回应道:“她室友跟我说的,每个月这几天,是苏可儿生理期。”
“学校里应该也有卖这类东西吧?”石扒腿似乎不太愿意直接说出“卫生巾”这三个字。
江北枫摇摇头:“女孩子脸皮薄,害羞,不太好意思在学校买。”
石扒腿接着问:“那咱们就按这个方向查?”
“行。”
此时,夜幕渐渐降临,夏日的余晖还残留在西边天际。
正值下班高峰期,医学院周边几条街区的人流量逐渐增多,大街上到处都是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
江北枫和石扒腿找了一个多小时,等天色完全暗下来,还是没寻到苏可儿当天的踪迹。
两人满头大汗,石扒腿扯起衣服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这三条街的商贩都没见过她。”
江北枫呼出一口气,前几日刚入伏,天气酷热难耐,路面被白日的太阳炙烤后,像个大火炉,稍微动一动,浑身就被汗水湿透。
他买了两瓶冰镇健力宝,递给石扒腿一瓶:“喝点。”
石扒腿接过,插上吸管,一口气就把饮料喝光了。
江北枫也是如此,喝完后,他把两个空瓶子还给商店老板,拿回五毛钱押金。
眼前这个小卖部也售卖女性卫生巾,不过是放在货架最里头,看店的是个男老板,大多数女性不太会从他这儿买这种东西。
石扒腿提议道:“这边有个夜市,要不要去那儿看看?”
江北枫问:“夜市有卖卫生巾的摊位吗?”
“有,有摆摊卖的,我以前和我老婆逛街的时候瞧见的。”
夜市在四条街区之外,位于一条较为宽敞的老街上。
街道两侧的房屋都比较低矮,抬头望去,上方布满了杂乱交错的电线,再往上便是深蓝色的夜空,巴掌大小的月亮悬挂其中。
夜市的灯光比较昏暗,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大些的摊位还私自拉了电线,用竹竿挑着一盏昏黄的灯泡。
要是前世的江北枫看到这些摊位卖的东西,肯定立刻将摊主拘留。
这里不仅有各种管制刀具、毒性很强的农药,甚至还有公然售卖“鹰隼”(类似老鹰系列的猛禽)的,更有令人触目惊心的熊掌。
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保护重点野生动物的法律,但法律还不够完善,执行起来困难重重。
比如说,盗猎十只鹰隼,会判多久呢?最多也就一年半载。
石扒腿也清楚这些人违法犯罪,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管。
处理这类事情确实棘手。
江北枫看了看关在笼子里的鹰隼,心想稍后给森林公安打电话,能救一只算一只。
夜市的摊位一眼望不到头,推着自行车来闲逛的人很多,大多数人只是看看,并不购买,就算买也是买些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在夜市的尽头,是卖服装和日用品的摊位。
江北枫看到摊位上整齐地摆放着女性用的卫生巾。
石扒腿也瞧见了,他快步走过去,跟摊位的中年妇女打招呼:“您好,跟您打听个事儿。”
中年妇女坐在小木凳上,水桶般粗壮的腰间系着个挎包,她抬头瞟了石扒腿一眼:“没看见我正忙着做生意吗?不买东西就走开。”
石扒腿撇了撇嘴,蹲下身,挑了个钥匙扣:“这个多少钱?”
“一块钱。”
石扒腿掏出钱包付了钱,接着问:“现在您有空了吧?”
中年妇女嘿嘿一笑:“说吧,啥事?”
石扒腿把苏可儿的照片递到她眼前:“您见过这个女孩子吗?”
“拿近点,我看不清。”
江北枫从石扒腿手里拿过照片,绕过摊位,走到中年妇女身边,把照片递给她。
中年妇女仔细端详后,思索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
石扒腿一下子激动起来:“您看仔细点,真的认识她吗?”
中年妇女指了指摊位上的卫生巾。
“她来买这个,还跟我讨价还价呢。我这可是大牌子,Abc的。
比商店里已经便宜七毛钱了,我实在没法再少给她了。
她买完后,还让我用黑色塑料袋给她装起来。”
这类摊位卖的女性卫生巾,大多是不合格产品,有的用的是医用废纱布,有的是翻新的棉胎。
卫生状况糟糕,里面可能添加了工业滑石粉,或者用甲醛漂白,甚至还可能藏着虫卵。
很多女性长期使用这种劣质产品,身体受到极大伤害,像宫颈糜烂,甚至切除子宫的案例都有。
苏可儿选择在夜市买,除了经济原因,就是不想被同学老师看到。
江北枫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中年妇女回答:“就前几天,具体哪天我记不清了。”
“她是一个人,还是跟别人一起?”
“就她自己,看着像附近学校的学生,挺腼腆的。”
“买完东西后,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就那边。”
中年妇女指向摊位斜对面,那里有一盏孤零零的水泥杆路灯,昏黄灯光的后方,是一条幽深狭长的小巷子。
石扒腿说:“那条路是回医学院的近道。”
江北枫又问:“阿姨,您能确定她是几点几分离开摊位的吗?”
“差不多七点半吧。”
“她除了买卫生巾,还买了别的东西吗?”
中年妇女拿起摊位上一个圆形物件,递给江北枫:“顶针,女孩子一般不怎么用这个,估计是给她妈妈买的,纳鞋底用。”
“好的,谢谢您。”江北枫站起身,发现石扒腿已经走到了电线杆旁。
他走过去,看到水泥电线杆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
有办证的、重金求子的,还有老中医专治男科疾病的广告。
这些广告层层叠叠,在最里面有一张寻人启事,被其他广告遮挡住了。
石扒腿伸手撕掉表层的广告,露出里面的寻人启事。
上面只有寥寥几十个字,纸张也已泛黄。
【1997年5月22日,我堂妹刘若兰和婶婶陈雪然失踪,堂妹是西城医学院的学生,婶婶是农村人,她们年龄分别为二十岁和四十三岁,失踪前,她们背着竹编背篓,两人身高分别为……】
纸张的下半截已经缺失,后面的内容看不到了。
石扒腿双手微微颤抖,他抿了抿嘴唇,心脏怦怦直跳。
他喃喃自语:“这是我徒弟贴的,他生前一直在找她们……”
江北枫沉默不语。
昏黄的路灯下,他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而另一头是热闹喧嚣的夜市,商贩的吆喝声,推着自行车的男女穿梭其中……
晚八点三十分。
健康街,江南市电视台大楼,人事科办公室。
科长黎示康关掉办公室的灯,拎着公文包,和楼道里准备下班的下属打了个招呼,便迈下楼梯。
二楼是文艺部,办公室的隔间里还亮着灯。
一位年轻的新闻女记者坐在椅子上,正拿着保温杯喝水。
黎示康本可以直接下楼,但眼前这位刚入职的女记者青春靓丽,身材姣好,面容甜美。
他忍不住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小颖,怎么还没下班呀?”
林颖赶忙放下保温杯,站起身来,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微笑着说:“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完。”
黎示康一只手搭在办公桌的挡板上,关切地说:“别太拼命啦,文艺部也没那么多事儿,别把身体累坏了。”
林颖脸上笑容更灿烂了:“谢谢黎主任关心。”
突然,黎示康看到桌面上散落着一堆刚冲印出来的照片。
这些照片,有的拍的是公交车,有的是火车站候车的乘客,有即将拆迁的大楼,还有两个洗头女抱着双臂站在发廊门口的画面。
她们身着黑色皮短裙,上身是豹纹衣服,烫着大波浪卷发,一看就不像是正经给顾客洗头的。
这些照片极具时代特色,承载着一个年代独特的印记与符号。
黎示康注意到其中有一张照片,画面里有四个人和一头牛。
一架牛车停在殡仪馆门口,牛车上坐着一个抽着旱烟的乡下汉子。
路边站着三个人,一个老农面对着两个年轻人。
老农皮肤黝黑,穿着绿色带补丁的解放鞋。
而两个年轻人背对着镜头,一高一矮,看不清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