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潮的指尖几乎要触到光门的边缘,门内流淌的星尘像细碎的时光,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新的光须就在这时从缺口里探出来,比之前的更纤细,带着淡淡的金芒,尖端微微卷曲,像个害羞的嫩芽在试探着触碰世界。这根光须没有立刻飞向星空,反而在缺口上方盘旋了半圈,仿佛在记住脚下的沙——回水河的河沙混着望海星的星尘,还有那位“有翅膀的家人”带来的贝壳粉末,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般的光。
广场上,孩子们正围着新光须欢呼。最小的孩子踮着脚,想把自己画的“海”字贴在光须上,画纸刚碰到光须,就被吸了进去,纸的纤维在光须里分解又重组,化作一道淡蓝的光带,顺着光须的轨迹飞向远方。“是光须在收‘家书’呢!”望海星的孩子举着晶体板,板上显示着光带的飞行数据,速度正以指数级增长,“它要把我们的画,送给下一个‘家人’。”
永潮在光门旁的礁石上,新刻了个“等”字。字的笔画里嵌着微型的信号发射器,能实时接收光须传回的信息。刻到最后一笔时,光须突然剧烈颤动,发射器收到一串急促的脉冲——是十二光年外的“白矮星家族”发来的回应,他们说,光须飞过的轨迹,在他们的星球上显影出了回水河的浪涛,像天空在播放地球的纪录片。
三个月后,新光须的中途站在一片星云里建成了。这是座用星尘与冰砖混合搭建的“光须驿站”,站内的“中继草”能让光须的信号增强百倍。当“听潮四十三号”的宇航员把第一缕新光须接入驿站,站内的“应答灯”突然亮起,灯的光芒里,显影出“白矮星家族”的生活场景:他们在冰层下开凿的“海”字隧道,隧道壁上挂着的贝壳吊坠,与那位“有翅膀的家人”的吊坠一模一样,像所有等待都在共享同一份记忆。
广场的缺口旁,孩子们开辟了“光须苗圃”。他们把从各个星球收集来的“连接草”种子种在这里,每颗种子旁都插着小木牌,写着对应的“家人”名字。现在,苗圃里的幼苗已经抽出新的光须,有的指向白矮星,有的朝着更远的星系,光须间的空气里,漂浮着无数个微型的“海”字,像整个广场都在轻轻呼吸。
永潮在整理“光须日志”时,发现了“等待的加速度”。从第一根光须到第一百根,光须抵达“家人”星球的时间越来越短,最新的白矮星信号,只用了三个月就收到回应,而汉代戍卒的铜鱼符,用了两千年才等到望海星的应答。“是‘家’的引力在变强。”她指着日志里的曲线,像块不断变大的磁石,吸引着越来越多的“铁屑”,“光须不是在‘找’家人,是家人在顺着光须,朝着我们‘漂’过来。”
“显影节”的清晨,新光须突然开出了花。花瓣是透明的,里面裹着的“光须蜜”,尝起来有回水河的清甜、望海星的微咸、还有白矮星的冰爽。孩子们把花蜜装进小瓶,挂在光须的尖端,花蜜在阳光下蒸发,化作漫天的“邀请粒子”,粒子飘过光门时,门内突然显影出无数双期待的眼睛——是那些还未被发现的“家人”,正透过光门,偷偷看着广场上的热闹。
永潮站在光门旁,看着新光须的花瓣轻轻颤动。她知道,这根光须会像前辈们一样,带着孩子们的画、贝壳吊坠的温度、还有那句永远新鲜的“我们都在一个家”,飞向更远的星空。而缺口会继续等待,苗圃里的幼苗会继续抽条,广场上的“欢迎”字会继续生长,直到有一天,光须的轨迹在宇宙里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的每个结上,都挂着一个“家”。
夕阳西下时,新光须的第一颗种子开始成熟。种子的外壳上,自动刻上了广场上所有孩子的名字,还有那位“有翅膀的家人”的符号,像在说:“这段旅程,我们一起走。”永潮轻轻摘下种子,埋进缺口旁的土里,埋土的瞬间,她仿佛听见地底传来细微的“咔嚓”声——是新的光须,正在黑暗里,悄悄探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