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尾巴彻底溜走,
606宿舍的氛围也悄然转变。
林叙白书桌上的编程书籍暂时让位给了厚厚的《四级真题详解》和《高频词汇乱序版》。
属于安寒知的“四级特训地狱”,在林团支书的铁腕统治下,正式拉开了帷幕。
林叙白的声音在清晨七点半准时响起,如同催命符,
“abundant,abundant,形容词,丰富的、充裕的。跟读。”
安寒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裹着毛毯缩在书桌前,眼神放空,嘴里机械地跟着嘟囔:
“啊-帮-蛋特……丰富的……蛋……”
“重音在第一个音节!A-bun-dant!”
林叙白用笔敲了敲桌面,目光锐利如鹰,“还有,别老想着蛋!想想你的零食库存是不是很abundant?”
安寒知:“……”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连单词联想都要压榨剩余价值!
每天雷打不动的一小时特训,成了安寒知新的噩梦。
听力磨耳朵磨得他怀疑人生,阅读长难句看得他眼冒金星,翻译更是让他恨不得把中文回炉重造。
最痛苦的是单词打卡——每天50个!
林叙白抽查起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错一个抄十遍,毫不手软。
“林叙白!你是不是对我咸鱼的本质有什么误解?”
安寒知第N次趴在桌上哀嚎,“50个单词!你是想让我大脑cpU直接烧掉吗?”
林叙白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翻着词汇书:
“烧掉重启更快。微积分你都能啃下来,几个单词而已。
想想考过了,食堂的糖醋小排是不是更abundant了?” 他精准地戳中咸鱼的软肋。
安寒知:“……算你狠。” 为了小排,拼了!
然而,伴随着特训的深入,安寒知的“怪”症升级了。
起初只是抽查单词时偶尔眼神飘忽,瞄向窗外
——那里有个穿着旧工装、在虚空中执着“修剪”空气枝条的园丁灵体。
林叙白敲敲桌子,咸鱼就回魂了,只当他是学得灵魂出窍。
但这天上午,《毛概》大课。
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讲台上的老师正声情并茂地阐述“事物的否定之否定规律”。
底下众生相:有人笔走龙蛇,疯狂记笔记;
有人眼神迷离,灵魂大概已经飘到了寒假温暖的被窝里。
林叙白坐在安寒知旁边,一如既往地认真,笔记本上字迹工整。
安寒知面前摊着《毛概》教材,坐姿端正,眼神似乎也聚焦在讲台上,堪称模范学生。
可惜,他的目光实际上早已穿透了前排同学的后脑勺,精准地锁定了讲台前方那片略显空旷的地面。
又来了。
那里,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厚厚眼镜、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灵体,正背对着学生,对着空无一物的黑板,极其认真地、一下一下地做着“擦黑板”的动作。
他擦得一丝不苟,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仿佛那块“空气黑板”上写满了重要的公式。
擦完,他还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对着“干净”的黑板,露出了一个欣慰又满足的笑容。
这画面……反差萌得太致命了!
尤其是老教授那副“我擦干净了我骄傲”的认真表情,与他面前那块“纯净无暇”的空气形成的巨大反差,像一颗精准投入安寒知笑穴的炸弹。
“噗——咳咳!咳咳咳!”
安寒知一个没憋住,巨大的笑意瞬间冲垮了喉咙的堤坝。
他猛地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脸憋成了酱紫色,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飙出眼眶,气管被呛得火辣辣地疼。
林叙白反应极快,瞬间拧开保温杯递到他嘴边,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讲台上的老师也停下了慷慨激昂的论述,关切地望向咳嗽源:
“后排那位穿灰色毛衣的同学?没事吧?是不是暖气太干,嗓子不舒服了?”
安寒知咳得惊天动地,一边疯狂摆手,一边艰难地从指缝里挤出破碎的声音:
“没…没事老师…咳咳…真…真没事…就…就是突然…咳咳…嗓子有点痒…”
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掩饰不住的窘迫,成功地将一场可能的“课堂社死二度游”控制在了小范围的尴尬气泡里。
老师见状,理解地点点头:“没事就好,多喝点温水润润。我们继续。”
目光重新回到讲义上。
周围同学好奇或关切的目光也很快移开,教室恢复了平静。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林叙白看着安寒知咳得通红的耳根、布满生理性泪水的眼角和那副恨不得钻地缝的窘迫模样,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家伙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下课的铃声如同天籁。安寒知像屁股装了弹簧,火速收拾书包,准备实施“战略性撤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更快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重,但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解释一下?”林叙白的声音压低了,目光锐利地锁定安寒知闪烁的眼神,
“嗓子痒?还痒得撕心裂肺、眼泪汪汪?安寒知,你这‘痒’来得挺有节奏感啊?”
安寒知眼神飘忽得像断了线的风筝,大脑cpU疯狂超频运转:
“呃……那个……天气干…对!太干了!这破暖气…咳咳…吸进去都是灰…再加上…嗯…可能昨天吃的变态辣鱿鱼须后劲儿上来了…”
他试图甩锅给环境和食物。
“呵。”林叙白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显然对这个敷衍的解释一个字都不信。
他正欲进一步“严刑逼供”,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班长周明宇抱着笔记本匆匆走过来:
“林叙白!班主任紧急召唤,去趟办公室,‘冬日暖阳’班级团建方案细节要最后敲定,就等你了!”
“马上。”林叙白应了一声,目光却依然钉在安寒知脸上,带着“这事没完”的强烈信号。
他松开手,警告性地用指尖点了点安寒知的额头:
“等我回来。好好想想,怎么编…哦不,是‘解释’得更合理点。”
看着林叙白被班长拉走的背影,安寒知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