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府上突然发生变故,汤府后宅的下人们慌乱得不知所措。
看到温清宁等人,想拦又不敢,只能推了管事出去询问。
沈钧行正要找人带路,看到自动送上门的管事,立即开口吩咐道:“我是武安侯,带我们去二房。”
管事自然知道武安侯是谁,听到这话什么也不敢问,低头带路。
二房所在的位置很偏,越走景致也越差,当穿过马棚旁边的角门时,温清宁对汤二郎汤容退在汤府的不受宠的地位已经彻底了解。
“这就是二公子的住处。”
二房院门大开,几人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胆战心惊地缩在廊下,望着坐在正门外台阶上的男子。
那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簇新锦袍,双手抱头,抖动的肩膀似乎在无声哭泣。
院子里的下人看到几人,吓得好似鸡窝里过年的鸡一般,你挤我我挤你地往角落里钻。
其中一个老妇迟疑着走出人群,上前问道:“诸位是……”
温清宁神色自然的说道:“我们是你家主母的娘家人,听说出了事,过来看看。”
听到这话,一直低垂着脑袋的汤容退立刻抬头,看到来人连忙起身:“容退见过武安侯,拜见郡夫人。”
温清宁这才看清汤容退的长相——细眉凤眼,唇红齿白,是个容貌秀丽的柔弱美男子。
沈钧行“嗯”了一声,沉声说道:“不必多礼,今日原本是来走亲戚的。”这便是为了应和温清宁前面的说词。
汤容退道了一声“是”,直起身子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封十五娘,吓了一跳:“侯爷,这位是安乐县公家的小娘子,为何绑着她?”
沈钧行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和你不相干。”
汤容退抿着嘴尴尬地退到一旁。
温清宁朝正房扬了扬下巴:“你娘子可还在屋子里?”
汤容退点头:“事发突然,岳母又对我们有所误会,父母亲去向岳母解释,暂时顾不上亡妻的身后事。”
“我去看看,夫君你在这儿安慰……安慰二外甥。”温清宁想了一下,决定从沈若兰的关系出发论亲戚。
说完,叫上方才的管事陪自己过去。
一声“二外甥”直接把汤容退叫懵了。
沈钧行心里无奈,面上却一派坦然地说道:“夫人放心。二外甥有什么委屈、伤心只管对四……四舅父说。”
飞英丢下封十五娘,跟在温清宁身后。
温清宁刚走进屋子,就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她揉了揉被刺痛的鼻子,放下手仔细嗅闻,眉心缓缓皱起——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其他的味道。
温清宁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她停下脚步,让管事站在外面,然后问道:“什么时候发现人没了?”
“大约小半个时辰前”管事脸色十分难看。
温清宁思索:小半个时辰前,也就是自己刚到汤府大门外,当时确实是在放炮。
“当时在屋中服侍的都有谁?”
管事苦着脸回答:“没人,少夫人是自己一个人。”
温清宁有些震惊,反问道:“当时没有任何人吗?人都去哪了?”
管事叹气:“外头要放炮,少夫人不放心小主人,让人去看看。还有几个在花厅忙活,为了等会在那招待来客。”
“把最后在你们少夫人身边服侍的婢女和第一个发现出事的婢女唤来,我要问话。”
“是。”说罢,管事朝那些缩在角落里的婢女们走去。
飞英鼓着脸颊,捂着鼻子问道:“夫人,血崩的血怎么会这么臭?”
习武之人五感较之常人更加敏感,屋中腥臭的血味呛的她头疼。
温清宁望向正在和那些婢女说些什么的管事,低声回答道:“虽然不好闻,但不会是这种腥臭味。你有没有闻出里面除了血腥味,还有什么?”
飞英摇头:“没有,这股味道太冲人了,除了腥臭什么都闻不出来。”
温清宁心道:确实太冲人了,人刚死才小半个时辰,且又不是炎炎夏日,怎么会这么臭。
思索间,管事带着一个长相敦厚的婢女回来了。
“郡夫人,她叫朱夏,最后在少夫人身边伺候,也是第一个发现出事的人。”
“朱夏拜见郡夫人。”
温清宁让管事先退下,仔细端详朱夏的样子,随即问道:“你是陪嫁还是家生子?”
朱夏低头回话:“婢子是陪嫁。”
“通房?”温清宁问完看到朱夏浑身一僵,知道自己猜对了,接着问道,“何时提的通房?”
朱夏抿了抿嘴,迟疑着说道:“是在少夫人怀孕的时候,夫人要少夫人提人,少夫人就选了我……但少夫人血崩和婢子没有关系,婢子被提做通房后,二公子很少找婢子伺候。”
温清宁挑眉,偏头对飞英吩咐道:“看着她,我进去看看,没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屋。”
飞英横跨一步站在房门正中间,双手叉腰,一眼不眨地紧紧盯着朱夏。
朱夏被她看得一阵心慌,双手交叠握在胸前,垂下的眼睫不停颤抖。
汤容退看到温清宁独自进屋,对沈钧行说道:“侯爷,内子去的凄惨,不要惊吓到郡夫人。”
沈钧行只“嗯”了一声,便没有任何反应。
汤容退看看被绑着的封十五娘,又看看还没有从屋子里出来的温清宁,迟疑着再次开口:“侯爷,我在家中有些……内子出事我尚且不知道该怎么和岳家交代,若是封小娘子或者郡夫人再出了一点事,家父都饶不了我。”
沈钧行分了些目光给他,看到他弯腰弓背、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皱眉。
“封氏女因以下犯上,被我绑了,与你何干?我夫人只是进屋去看看,又能出什么事?至于你娘子,她如果真是血崩而亡,想来你岳家也是能理解的。”
汤容退噎住,一时没答话,苦恼地看了封十五娘一眼,瞥见屋子里走出来的身影,赶紧抬头去瞧——见温清宁面色正常,没有任何不适,立刻松了口气。
“如何?”沈钧行问道。
温清宁神色凝重:“等县廨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