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北公园内,一棵百年银杏树屹立在中央,金黄的叶片如蝴蝶般翩翩飘落。树下,一方紫檀木棋盘被铺展在中心舞台上,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金黄的叶片簌簌而下,仿佛一场金色的雨。有的叶片斜斜地擦过棋盘的边缘,有的则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稳稳地栖息在交错的棋线之间,宛如谁随手落下的棋子,无声地诉说着秋日的故事。
山本正雄身着藏青色的和服,跪坐在素色的蒲团上。他的身影在秋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庄重,和服上的暗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下摆处沾着的几片银杏叶,边缘已经微微蜷曲,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时间的流逝。
山本正雄抬手轻轻拂去那些银杏叶,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在微凉的空气中,指节泛出淡淡的青白。随着他的动作,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响起,那是叶片与和服摩擦的声音,也是秋日的低语。
他的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用日语说道:“风の中での対局は、久しぶりですね。”(好久没有在这样的风中对局了啊)这句话仿佛是对这秋日美景的赞美,又似乎蕴含着对往昔时光的怀念。
陈星尘双腿盘起,端端正正地坐在对面,他的白色运动鞋鞋边,还沾染着从草坪上带来的些许草屑,其中夹杂着几片被碾碎的银杏叶。他的右手紧紧握着白棋罐,由于过度用力,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着红色。
这是他前世在围棋班学习时养成的习惯,每当计算陷入僵局,他的指腹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大力道,似乎想要从那冰凉的陶瓷罐上硬生生地攥出一丝灵感来。
山本正雄面带微笑,用略显生硬的中文说道:“请多指教。”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股淡淡的儒雅之气。说完,他伸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一枚黑子,然后轻轻地将其放置在右上角的星位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在空气中回荡,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寂静的夜空。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原本停在棋盘旁的一只灰雀,扑棱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飞走了。
在解说席上,李逸飞九段正专注地调整着麦克风,金属支架在秋风中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声音清晰而洪亮,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比赛场地:“各位现场和网络上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一场非常特别的对局,地点就在海北公园的百年银杏树下。”
李逸飞九段继续说道:“今天的对局双方都是棋坛的顶尖高手。首先,执黑先行的是山本正雄九段,他选择了最传统的星位开局。这种开局方式在他职业生涯的千局比赛中,竟然出现过整整三百二十七次,其稳定性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教科书级别!”
与此同时,坐在李逸飞旁边的林婉儿五段也在关注着棋局的进展。她轻轻将耳后的一缕长发别进耳坠里,然后用纤细的指尖在复盘棋盘上轻点,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林婉儿五段的声音温柔而细腻:“现在轮到陈星尘落子了,他的白子落在了左下角的小目位置。这个选择在职业对局中出现的概率非常低,不足百分之三。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是陈星尘第一次来到海北公园,而且在户外这样光线变化大、风声干扰多的环境下,他依然能够保持如此稳定的落子节奏,这心理素质实在是相当惊人啊!”
在公园的前排长椅上,坐着几位手提鸟笼的老爷子,他们正抻着脖子,好奇地张望着不远处的棋局。其中,穿着灰布衫的张大爷显得尤为兴奋,他一边用画眉鸟笼的竹杆轻轻点着棋盘的方向,一边对身旁的人说道:“嘿,你们看那个小伙子,我怎么觉得他有点面生呢?去年我在这公园里看人下棋的时候,有个年轻人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跟他还真有点像。”
坐在张大爷旁边的,是戴着老花镜的赵老师。他听到张大爷的话后,先是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棋盘前的那个年轻人。
过了一会儿,赵老师缓缓开口道:“老张啊,你怕是记错了哟!这位陈星尘可不是一般人呐,他可是电台《星夜同频》的主持人呢,从来没来过咱们这公园。你再瞧瞧他捏子的架势,虽然只是个业余选手,但可比去年那个野路子稳多啦——你看他指节发力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抖,这一看就是经过专门练习的样子。”
对局进行到第37手时,陈星尘突然将白子如同流星般重重地拍在黑阵腹地,这一手棋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让整个棋局瞬间变得风云激荡起来。
林婉儿见状,毫不犹豫地在复盘盘上落下相同的位置,她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陡然提高:“二路托!这步几乎绝迹于近三十年职业棋谱的棋,简直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剪子,直直地指向黑棋的联络筋!”
此时,山本先生的眉毛微微一动,这是他感到意外的标志性表情。显然,陈星尘这一手出人意料的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而一旁的李逸飞则紧盯着棋盘,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模仿着落子的动作,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感受这步棋的精妙之处。
“山本先生陷入长考了。”李逸飞轻声说道,同时他注意到山本先生手指在膝盖上轻叩的频率发生了变化,从每秒两下变成了每秒四下。这个细节让李逸飞立刻意识到,山本先生正在进行深度思考,这是他在对局中典型的思考信号。
陈星尘这步看似业余的棋,却恰恰击中了职业棋手的软肋。它就像用一把铁锹去挖精密仪器一样,常规的拆解逻辑在这里完全失效了。
穿蓝白校服的男孩站在公园的一角,他手中高举着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场激烈的围棋对决直播画面。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闯入了镜头——那是一个举着“棋道不灭”木牌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身影在画面中显得有些突兀,她的鬓角银发被风吹得肆意飞舞,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她的步伐略显蹒跚,但每一步都充满了坚定。她走到男孩身边,对着镜头大声说道:“七十年前,我就在这个公园里,看着我爹跟日本人下棋。那时候,我们输了整整三担新米啊!今天,这个小伙子可得争口气,不能让老祖宗传下来的棋道在我们这儿丢了面子!”
老太太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带着一丝激昂和决绝。而在黄色警戒线外,《围棋周报》的王记者正挤在人群中,他手中的录音笔飞速记录着老太太的话语。与此同时,他的目光紧盯着棋盘,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业余棋手挑战职业九段的第37手,现场风速2.3米\/秒,一片银杏叶正落在黑棋大龙的眼位上,叶柄还在微微颤动。”王记者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他详细地描述着棋局的情况,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定格。
而在棋盘前,陈星尘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似乎在吞咽口水。这是一个人在紧张时常见的生理反应,说明他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直播间的弹幕如同被狂风席卷的银杏叶一般,疯狂地滚动着,让人眼花缭乱。
“围棋迷老周”激动地发着弹幕:“张大爷又认错人啦!我刚收到本地棋友的消息,说陈星尘刚刚才从汉江王国到这儿来,今天可是他头一回来到海北公园呢!”
“职业二段小菜鸡”也跟着附和道:“对对对,我也觉得奇怪呢!这步二路托绝对是歪打正着啊!职业棋手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去计算,结果却意外地避开了所有的套路和陷阱!”
“星尘后援团团长”更是兴奋异常,她连发数条弹幕:“哇塞,他刚才看湖的那一眼简直太绝了!我猜他是不是在借水波的纹路来找棋路呢?”
当对局进行到第129手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棋盘上的局势紧张到了极点。就在这时,一片边缘带点焦褐的银杏叶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悠悠地飘然而下。它在空中打着旋儿,似乎在享受着这片刻的自由,然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棋盘中央的天元位置。
山本正雄的目光被这片突然出现的叶子吸引住了,他凝视着那片叶子,久久没有移开视线。那片叶子在棋盘上显得格外突兀,但又仿佛与整个棋局融为一体,仿佛它本来就应该在那里。
山本正雄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说道:“你的棋里……有风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在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的含义。说完,他轻轻地将指间的黑子放回棋罐,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清脆。
接着,山本正雄又用日语补充了一句:“负けました。心服口服です。”(我输了。心服口服)他的语气平静而坦然,没有丝毫的不甘和怨恨。
全场先是一瞬间的死寂,仿佛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结局惊呆了。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如潮水般的议论声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爆发出来。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这场比赛的结果感到难以置信。
李逸飞激动得难以自抑,他猛地站起身来,由于动作过于迅速,麦克风线被带得从桌上滑落。他顾不上这些,兴奋地对着麦克风喊道:“在海北公园的秋风里,首次踏足这里的业余棋手陈星尘,竟然战胜了日本传奇棋手山本正雄九段!这步收官阶段的断,完美地利用了户外环境的特殊性——”
林婉儿的手指在复盘盘上快速移动,仿佛在弹奏一首紧张的钢琴曲。她的笔尖在纸面急速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催促时间快点流逝。
“最后那一手断,真是太巧妙了!”林婉儿不禁赞叹道,“山本先生落子时,棋子因为棋盘的细微不平而微微晃动,这导致他误判了半口气的差距。而陈星尘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能如此敏锐地捕捉到环境对落子的影响,这或许就是老前辈们常说的‘天地为盘’吧。”
就在这时,山本正雄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和服下摆如同波浪一般扫过棋盘的边缘,几颗棋子像是被惊扰的蝴蝶,“嗒嗒”地滚落下来。其中有两颗棋子,恰好不偏不倚地嵌进了青石板的缝隙里,仿佛是被大地吞噬了一般。
陈星尘见状,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他的手指轻柔而小心翼翼地伸进石缝里,试图将那两颗黑子抠出来。然而,石缝狭窄而幽深,他的指甲很快就嵌进了泥土里,指甲缝里也沾满了尘土。
秋风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卷着一大片金黄的银杏叶,从两人的肩头飞过。那片银杏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像是在跳一支最后的舞蹈。远处的湖面上,一艘游船的汽笛突然长鸣,声音在湖面上回荡,惊起了一群白鹭。它们展开洁白的翅膀,如同雪花一般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翱翔,翅尖划破了湖水的平静,留下一道道银色的涟漪。
张大爷站在原地,一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陈星尘渐行渐远的背影,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难道真的是我认错了?这小伙子的棋路怎么如此狂野,就像一头凶猛的小豹子一样,简直太厉害了!比去年那个只会一味防守的家伙强太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校服的男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他高举着一个显示着“120 万在线”的直播间,满脸兴奋地喊道:“大家快看啊!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在疯狂地询问这棵银杏树的具体位置呢!他们都说要来打卡‘星尘奇迹’的发生地!而且已经有人查了导航,发现从地铁口过来只要十分钟!”男孩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有些发颤,他的话语像一阵旋风一样席卷了整个现场。
陈星尘站起身,掌心躺着那枚被泥土蹭得发暗的黑子。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金黄银杏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他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听见风里还藏着未落的棋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