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钝响。
窗外，山势陡然拔起，公路如一条没有尽头的灰白绷带，被钉死在嶙峋绝壁之上，左侧是削得发亮的岩壁，青黑泛油，右侧是深不见底的云壑，浓雾翻涌。
牧寒川脊背挺直，左手垂在膝侧，拇指缓缓摩挲着唢呐，右手搭在座位旁的扶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开什么玩笑，几百米长的超级客车，在这种绝壁路上开？
车里人声未歇，嘈杂不堪，小孩的哭闹、大人的交谈，像是感觉不到外边的危险，该干嘛干嘛中，有些甚至已经睡着。
坐在一旁12号的那个美女，基本隔上几十秒就得扭头斜上牧寒川一眼，眼中的情绪格外多，身子不时还要往左侧缩缩。
右侧14、15号是俩老口，一个在整理自己包里的土特产，口中喋喋不休，另一个在训鸡，这鸡有点调皮了。
tmd！！！
“各位乘客请注意，前方即将进入陡峭路段，请抓好扶手。”
售票员拿着一个破旧的扩音器，很有职业道德的提醒了一声。
可超级大客车的内部，依然我行我素，各忙各的，真正上心的没几个。
“嗵、嗵！”
整车人一阵剧烈摇摆，车身突然来了一个巨大起伏，往外一看，原来已经开始爬坡，坡度越来越陡，车身倾斜得厉害，偶尔有碎石从车轮下滚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牧寒川能感觉到车厢在轻微颤抖，偶尔大幅度颠簸一下，仿佛随时都会散架，歪头努力瞅了眼，山顶上方是一眼看不到头，不知道到底有多高，坡度也就60到70度吧，还行，至少没到90度，心脏还能接受…
山路不好走，今天的牧寒川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哎呀，什么时候把路修修，几年没坐，怎么还是这么晃！”前排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埋怨着，她怀中的孩子似乎被惊醒了，开始闹腾起来。
车速不算快，大概开了半小时，还没开过这段大陡坡，牧寒川本人已麻木，没了什么感觉，只要它不掉下去就行，劳资现在没瞬移，陪你们玩不起！！！
就在这时，客车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和卡壳声，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完完全全停了下来，停在不知道多少‘千米’高的70度大陡坡上？？？？？？？？？？？？？？？？？？？？？？？？？？？？？？？
槽，你真不是逗我的？
有着角度差，车身中段还陷下去了小半，坐在最后一排的牧寒川什么都观察不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王老鬼家的大母猪又跑出来瞎溜达了，也不管管。”
“就是，要死不死的，烦人。”
“别耽误事啊，我还赶时间…”
牧寒川差不多听懂了，是老王家的媳妇瞎跑出来挡了车的道？应该是这样吧，怎么就这么没素质，不知道高空作业危险？这超级大客车下去滑下去……
大概过了3、4分钟，车内的喧哗更大声了，骂骂咧咧的一片。
终于，超级大客车终于又动了，向后一连倒退了几十米后，开始缓缓上行。
这一下将牧寒川吓的，脸色已经不是白不白的问题了！！！
牧寒川想跟人换个位置，换个靠窗的，方便跳车。
“喂，你将窗户打开点，这么闷的空间，你关你妹啊！”
牧寒川实在忍不住了，自进入黑色个人试炼后，第一次开了口，整个后面10排，就tm一扇窗户，他丫还关的紧紧的，这破铁皮谁知道防御强度有多高，万一我的大镰刀破不开怎么办？？？
虚虚实实，只在一线间，那谁知道现在是虚的还是实的…
“你再跟爷爷我哔哔，我打的你妈都认不出你！！”靠窗那个张口就骂，比自己素质更低。
12号座位上的女生帮腔道：“对，一点素质没有，尊老爱幼都不懂？你妈没教过你。”
这老头子怕是有100多了，老当益壮的很，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女生也是记仇的很，想抽她。
超级大客车的速度缓缓提了起来，几十秒过后，开过了那段被堵塞的路段，一头三十几米长的纯白大猪出现在视野中。
牧寒川以为自己看错，拉长脖子、睁大眼珠子仔细瞅了瞅，这头纯白大猪悠闲的在大坡地上慢腾腾走着，这刨刨那踩踩，一路朝着远方走去。
“卧槽？”
“眼瞎了！！”
“还真tm是老王家的大母猪…………”
牧寒川躺靠在靠背上，感觉精气神都被抽干，快不行了，物理伤害不大，魔法伤害十足。
感觉需要吸吸氧，好像有点高原反应了！！
…
陡坡路段还在持续，又开了半小时，前半截车厢忽地传来剧烈的颠簸，整个车身被拉直，接着是后半截传来剧烈颠簸感，然后变得平缓。
进入大平地了？
牧寒川赶紧朝两侧望了望，果然是来到了大平地，进入了山巅大公路！！！
山巅巅上的狭窄大公路，谁试过？至于是多少‘千米’高的山巅大公路，咱也不知道。
不知道几个小时后…
“栖鹊站即将抵达，请要下车的提前准备，去往车门处等待，停站时间2分钟。”
发呆中的牧寒川突然一个激灵，到站了？？
他也不知道到底坐了多久，可能就三四个小时吧。
孤家寡人，没有任何行李，牧寒川不急着起身，等到真正到站再下去。
旁边12号座位的女生居然也在这一站下车，开始忙活了起来，又是收拾小包裹，又是去提大箱子，不亦乐乎。
3分钟后，抵达站点…
“嗡…”
“咔嗒、咔嚓、喀、喀…”
“噗…噗…”
吗的，这破客车到底有多破了？？
根本不敢多留一秒，牧寒川直接跳了下去。
所谓的栖鹊站，根本没有站台，只有一片灰白水泥地，下车的不算多，也就百来号人吧。
扫视四周，这里似乎不是在山巅上？
“新生报到请往这边走！”一个举着牌子的志愿者在人群中高声呼喊着。
“打车，拼车，有没有要打车的！！”
“这边这边，栖鹊大学报到的请往这边来。”
“这位同学，跟我来，你的报到证书带了吧？”
一个戴着绿袖套的学生干部突然拦住了牧寒川的去路，这人约莫二十岁出头，面容清秀，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牧寒川昂头，深深呼吸了一口，这tm到底给我干哪来了？
没有理会，牧寒川独自朝着远处那密集的建筑群走去。
“同学、同学，我们栖鹊大学太大，跟我们走，不然容易迷路，我们会帮你处理好一应报名事项。”
“那位同学…”
身后，那辆锈迹斑斑的超级客车，车门‘嗤’地闭合，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呻吟，轮胎碾过碎石，笔直驶向未知。
牧寒川没回头，看着附近的环境，沿着当前大道，独自走出了好几公里。
眼前不是预想中的荒野、山村、废墟，竟真是一座大学城？
青砖灰瓦的拱门横跨道路一侧，门楣上嵌着四字鎏金大匾：栖鹊学府。
字迹端正，门内，林荫道笔直延伸，两旁银杏已染秋色，金叶铺地，牧寒川走入，踩上去沙沙作响。
远处，几栋现代与仿古交融的教学楼错落矗立，玻璃幕墙映着天光，却诡异地倒不出牧寒川的身影。
再往高处，一座钟楼尖顶刺入云层，表盘上指针停在20:09，秒针仍在跳动，一下，又一下，无声无息。
人很多。
穿JK制服的少女挎着麻皮小袋小跑而过，耳机线随步伐晃荡，新时尚吗??
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抱着一摞‘高等教育学’、‘博导心理学’、‘领导力与团队文化建设’等书籍，边走边用红笔在书页空白处疾书，这么年轻，都已经是导师了？
几个女学生站在喷泉池边比划着什么，手里举着的手机屏幕上，正播放一段慢动作回放…
“同学，帮我们拍个照，行吗？”
一个中年男人非常和善的出声请求，他的身边跟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妹子，看起来也就像个女大学生，这么开放的吗？
“滚！”我都还没吃过好的，你也配。
“？”
“看什么看，你个丑女人。”路过这个年轻妹子，顺便一起骂了。
走出一段距离，一个绿袖套妹子瞧见了牧寒川，马上跑了过来，“学弟，你是今年的新生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没理她。
“学弟，要不要加个联络方式…”
“滚，你这种档次也配加我！！”
眼眶一红，她跑了。
都是垃圾，是个什么人都想来勾引我牧寒川。
这试炼也是垃圾，全程无厘头，没清晰规则，没合理逻辑，没明确目标，相关的资料也完全查不到，下一步该怎么做毫无头绪。
以后狗都不进黑色试炼，还是得去紫色混。
忽地，又一个青春美少女跳出来，那身材、那皮肤、那模样、那尺寸…
“同学，能请你做个问卷调查吗？”
美的不现实，美的不切实际，好像就是复印了牧寒川脑海中对于10分美女的完美认知，鞠依歆公主都有点比不上。
见牧寒川没出声，美少女直接提出了问题：“第一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牧寒川光顾着欣赏去了，根本没听她说什么…
“涉及私人隐密，不回答也是可以的，同学，第二问：当你明知道前路有危险，还会不会继续？”
牧寒川狐疑的打量着对面！！
这道题不回答也是可以的，最后一问：“同学，如果一觉醒来，发现眼前所有一切、包括你自己本身在内都是虚假的骗局，你会作何选择？”
“我想先要你！！”这次，牧寒川回答的非常快速。
“啊？同学，请正经回答，我们这是正经的问卷调查。”
“正经你丫个蛋蛋，滚！！”
美少女哭着跑了…
远处，几个年轻威武男子从一处栏杆上跳了下来，个个肌肉爆棚，可能出身体育系，他们的女神被欺负了，这怎么能忍？
牧寒川拔腿就跑，谁知道他们围过来会不会变化成上次那样的紫皮玩意，一个就差点把我打死，一下变出四五个的话，我命休矣。
一口气，直接跑出了大学后门，那几个小年轻不行，已经追不上我的尾灯。
身子慢下来，喘会…
栖鹊站是到了，可任务到底是什么？这么漫无目的的瞎逛也不是个办法。
真是垃圾试炼啊，根本继续不下去。
看着周围的场景，牧寒川突地顿在原地，为什么莫名有些熟悉？
慢慢前行，看着周围的一切，思绪回溯，时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时，老头子还在，义姐刚结婚不久…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不远处的街道拐角，一道康硕的身子骨出现，四处扫了眼，目光最终落在了牧寒川身上，他那老迈的脸庞露出一丝喜色，快步走过来。
待到十来米开外，他突然张口就骂了起来：“狗崽子，活不会干，就会到处瞎跑。”
那声音炸雷似的，中气十足。
“那几个呢？我看也要一起好好教训教训。”
粗粝、沙哑、带点常年咳呛留下的尾音颤，牧寒川僵在原地，喉结猛地一滚。
“他没老那么多啊！”
低低的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朝对方说的。
皱纹是有的，但没记忆里深，头发花白，却未全秃，腰背微弓，可步子依旧仍沉。
“走！回去！”
身板挺直，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衣裳，袖口处已经磨出了毛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正带着怒意。
“老头子！”牧寒川下意识脱口而出，又喃喃自语：“原来这里是岢坨县啊！！！”
“你个…”
话声戛然而止，寒光平削而出，割开了三步外的身体。
镰刀上，沾上了少许血迹，点点滴落。
只剩了半截的身体，却在这时传来点点细微声响：
“小川，照顾好你姐，她从小就过的不好，体弱多病……”
牧寒川抬起脑袋，静静望着上空，没有去看那具残破的尸身，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啪！”
天空裂开，缝隙越来越大。
房屋瓦解，大地静了三秒，突然向下卷曲。
整个空间开始彻底破碎！！！
脑中，一道提示响起…
【黑色个人试炼结束】
【体魄+7，因敏捷、心识不够，自动补足】
【体魄：776+4】
【敏捷：195+1】
【心识：194+2】
这就结束了啊！！
也好，失败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