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尘出了急诊科大门,熟门熟路地往外科楼走去。
他在市医院待的时间虽然不算特别长,但早就把摸透了。
来到普外科所在的楼层,周逸尘熟门熟路的往主任办公室走去。
走廊里的护士见是他,也都客气地点头打招呼,眼神里透着几分好奇。
毕竟,昨晚那台手术的风声,早就传遍了全院。
敲了两下门,周逸尘推门进去。
普外科主任宋飞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愁眉不展,手里夹着根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不少烟头。
一见周逸尘进来,宋飞立马掐灭了烟头,站了起来。
“哎呀,周主任来了!”
宋飞这人平时挺严肃,也就是大家口中的“一把刀”,但这会儿脸上的笑容却很真诚。
他绕过办公桌,两步走上前,伸出了手。
周逸尘也没拿架子,伸手握了握:“宋主任,您太客气了,叫我名字就行。”
“那哪行,现在全院都传遍了,你这一手本事,当得起这一声主任。”
宋飞把他让到沙发上坐下,还要转身倒水。
“宋主任,别忙活了。”
周逸尘拦住了他,身子坐得稳稳当当,“咱们还是先说说病人的情况吧!”
宋飞动作一顿,随即点了点头。
他就喜欢这种干脆利落的劲儿。
“行,那我就直说了。”
宋飞坐回对面,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病人叫孙大爷,七十六了,是个老革命。”
“入院诊断是肠梗阻,但这老爷子身子骨太虚,又有老慢支和冠心病。”
宋飞指了指桌上的病历夹。
“本来最好的方案是手术,把堵的地方通开。”
“可家属那是坚决不同意,说是老爷子岁数大了,怕下不来手术台。”
“其实我们也有顾虑,这身体条件,麻醉那一关都不好过。”
周逸尘静静地听着,没插话。
宋飞接着说道:“没办法,只能保守治疗。”
“胃肠减压的管子插了,肥皂水灌肠也试了好几次。”
“但这都三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肚子胀得像个鼓,连气都不排一个,老爷子现在难受得直哼哼,看着都让人揪心。”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活儿。
不做手术,就是死路一条;做手术,风险又太大。
典型的进退两难。
周逸尘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但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宋主任,光听您说不行,我得去看看病人。”
周逸尘站起身。
“那是自然,走,我带你过去。”
宋飞也没含糊,拿起听诊器就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条件算是不错的。
刚一进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那股说不出的陈腐味道就扑面而来。
病床上躺着个枯瘦的老人,眼窝深陷,脸色蜡黄。
几个家属围在床边,一个个愁眉苦脸的,眼圈都红红的。
看见宋飞进来,家属们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宋主任,我爸他……”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声音都哑了。
“这是我们请来的急诊科周主任,专门来看看老爷子的情况。”
宋飞介绍了一句。
家属们愣了一下。
看着这么年轻的周逸尘,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怀疑。
但这会儿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人敢说什么。
周逸尘没在意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到床边。
他并没有急着上手,而是先看了看老人的脸色。
虽然他的相术还没入门,但在医术的加持下,足够让他看出很多东西。
老人印堂发暗,嘴唇干瘪并没有血色,呼吸短促而无力。
这是典型的元气大伤之兆。
周逸尘伸出手,轻轻掀开被子一角。
老人的肚子高高隆起,像个充了气的皮球,看着有些吓人。
他把手贴在老人的腹部。
掌心下,能感觉到那股紧绷的张力。
他又把手搭在老人的寸关尺上,沉心切脉。
脉象细涩,若有若无,重按全无力道。
这是虚到了极点。
周逸尘收回手,帮老人盖好被子。
脑子里的知识体系飞速运转。
肠道不通,是因为里面堵了东西。
这在西医叫梗阻,在中医叫腑实。
常规做法是通便。
但这老爷子的情况特殊。
就好比一条河道堵了船。
如果水流湍急,那是河道不够宽。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河里没水了。
船搁浅在那,不是因为船太多,而是因为推船的水不够了。
这就是中医讲的“气虚腑实,腑气不通”。
身体里的那口气,虚得连大便都推不动了。
这时候要是再像常规那样用泻药猛攻,只会让老爷子虚脱得更快。
可要是不攻,这满肚子的脏东西排不出去,人也是个死。
宋飞在一旁看着,见周逸尘不说话,心里也有点没底。
“怎么样,逸尘,有办法吗?”
周逸尘转过身,看着宋飞,点了点头。
“有办法。”
简单的三个字,让病房里的空气都松动了几分。
家属们的眼睛瞬间亮了。
宋飞也是一喜:“怎么弄?”
“两步走。”
周逸尘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步,针灸。”
“我要用针刺足三里、上巨虚、下巨虚,再加上合谷穴。”
“这几个穴位,专管肠胃气机。”
“我不只要扎针,还得用点特殊的手法,把老爷子体内那点微弱的阳气给调动起来。”
“把肠道的蠕动给它激发出来。”
宋飞也是行家,虽然是西医,但也懂点经络,点了点头:“这是为了恢复动力。”
“对。”
周逸尘接着说,“第二步,用药。”
“开一副大承气汤。”
听到“大承气汤”这四个字,宋飞眉毛一跳。
这可是中医里的“猛药”,专门用来峻下热结的。
也就是俗话说的强力泻药。
“逸尘,这老爷子的身体……”
宋飞有点担忧,“这药喝下去,脾胃受得了吗?”
“谁说要让他喝了?”
周逸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
“老爷子现在脾胃虚弱,喝下去药力还没到肠子,人先受不了。”
“咱们换条路走。”
“保留灌肠。”
“把药煎好,浓缩成200毫升。”
“直接从下面灌进去。”
“这样药力能直达病灶,绕过脾胃,直接攻那个结。”
“针灸提气,以此为推力。”
“药物软坚,以此为润滑。”
“这叫里应外合。”
周逸尘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这种既有中医底蕴,又结合了现代给药途径的方案,让宋飞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琢磨了几秒钟,猛地一拍大腿。
“妙啊!”
宋飞看着周逸尘,眼神彻底变了。
“这法子,既避开了手术风险,又解决了身体耐受的问题。”
“逸尘,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