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长江离开之后,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
周逸尘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五分钟。
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把刚才的治疗过程又复盘了一遍。
六级医术确实厉害,那种对病机的洞察力,是以前完全不敢想的。
刚才那一套针法,也就是现在的身体素质能扛得住,换个普通人,一套下来得虚脱。
看来这八极拳和无名吐纳诀,还得接着练。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这话一点不假。
休息得差不多了,周逸尘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他拿起桌上的听诊器挂在脖子上,顺手抄起那个写着名字的病历夹。
干活吧。
急诊科就是这样,永远没有真正闲下来的时候。
他先去了留观室。
最里面那张床上,躺着个昨晚送来的胃溃疡病人。
“感觉咋样了?”周逸尘走到床边,语气温和。
病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见周逸尘来了,赶紧要坐起来。
“周主任,好多了,真的好多了。”
“别动,躺着。”
周逸尘伸手按住他,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脉象平稳了不少,胃气也顺了。
“嗯,恢复得不错。”
他在病历上刷刷写了几笔。
“回去以后忌口,生冷辛辣的别碰,按时吃饭。”
“明天一早就能办出院了。”
汉子一听能出院,高兴得直作揖:“谢谢周主任,太谢谢了!”
周逸尘笑了笑,转身走向下一张床。
这是个轻微脑震荡的小伙子,骑车摔沟里了。
“头还晕吗?”
小伙子苦着脸:“还有点,一晃脑袋就恶心。”
周逸尘伸手在他后脑勺几个穴位上按了按。
“这几天别看书,别费神,多睡觉。”
“再观察两天,没事就能转出去了。”
一圈查房下来,事情就办得差不多了。
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还有个需要做手术的阑尾炎,刚才已经联系了普外科。
这会儿正好赶上宋飞那边刚解决完大麻烦,心情估计也不错,收病人应该挺痛快。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中午。
今天的食堂,比平时热闹了不少。
还没等周逸尘吃完两个馒头,他在普外科救活肠梗阻老头的消息就传开了。
传得还有鼻子有眼的。
“听说了吗?普外科宋主任都要动刀子了。”
“可不是,说是肚子大得像怀了胎,肠子都要炸了。”
“结果怎么着?”
“急诊科那位周主任,过去就在那肚子上摸了两把。”
“然后拿那个针,也没扎几下,听说连药都没给喝。”
“没喝药?”
“没喝!就灌了点汤进去,不到半拉钟头就通了!”
“我的乖乖,这也太神了吧?”
“我看不是医术,这是气功吧?”
流言这东西,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等到下午上班的时候,周逸尘已经从医术高超变成了一针通。
甚至还有人说他练过什么缩骨功,手一搭就能把肠子给捋直了。
回到办公室,周逸尘感觉办公室门口路过的人明显变多了。
不少小护士借着拿东西的名义,在大门口探头探脑的。
办公室里的几个手下,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赵刚和王大伟这两个年轻小伙子,那眼神热切得像是看见了亲爹。
就连平时有点刺头的钱斌,这会儿给周逸尘倒水的动作都轻手轻脚的。
“主任,水温正好。”
钱斌把搪瓷茶缸放在周逸尘手边,脸上堆着笑。
周逸尘头也没抬,说了声谢。
李文静坐在对面的桌子上,手里拿着本书,但半天没翻页。
她推了推眼镜,实在忍不住了。
“主任,那大承气汤浓缩灌肠的法子,您是怎么想到的?”
这一问,办公室里几双耳朵都竖起来了。
连在那假装看报纸的老油条马国强,耳朵都动了动。
周逸尘停下动作,笑着解释。
“这个法子书上都有的。”
“那是张仲景的方子,咱们只是换了个给药的途径。”
“直肠粘膜吸收快,还不伤胃气,就是个变通。”
周逸尘说得轻描淡写,完全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
大家伙听得一愣一愣的。
道理谁都懂,可真到了那个节骨眼上,谁敢这么变通?
这就是本事。
……
午休时间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一晃眼就过去了。
大家伙儿伸了个懒腰,陆陆续续从那股子困劲儿里缓过来。
周逸尘把搪瓷茶缸里的残茶倒掉,重新续了杯热水。
他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领口,拿起听诊器,准备去门诊坐诊。
就在这时候,门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次来的不是护士,是个年轻男医生。
这人叫陈旭,是西医内科钱振华主任手下的得力干将。
平时跟着钱主任,走路都是昂着头的,今儿个却跑得满头大汗,眼镜都快滑到鼻尖上了。
“周主任,周主任在吗?”
陈旭一进门,眼神就在办公室里四处乱扫。
看到周逸尘站那儿,他跟看见救星似的,三两步窜了过来。
“周主任,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陈旭喘着粗气,语气挺急,“钱主任请您过去会诊。”
办公室里本来还挺嘈杂,这话一出,瞬间静了下来。
李文静扶眼镜的手停在了半空。
正准备点烟的马国强,打火机的火苗都窜出来了,却忘了往烟头上凑。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西医内科主任钱振华,那是谁?
那是咱们市医院的“洋派”代表。
留过洋,喝过洋墨水,整天西装革履,白大褂里面永远是挺括的衬衫。
平时走路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眼界那是高到了天上去。
对于中医这套望闻问切,他虽然嘴上不说,但骨子里是不太瞧得上的。
以前开大会,也没少暗戳戳地说中医不科学。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居然主动派人来请周逸尘?
周逸尘倒是神色如常,把刚拿起来的病历夹又放下了。
“什么情况?慢点说。”
陈旭咽了口唾沫,缓了缓神。
“有个病人,一直打嗝,止不住。”
“都快两天了,刚才打了一针镇定剂,一点用没有。”
“现在人都要抽过去了,钱主任实在没辙,让我赶紧来请您。”
听到这话,马国强在旁边咂摸了一下嘴。
看来这是真碰到硬茬子了。
不然以钱振华那个傲气劲儿,就是把牙咬碎了,也不会往急诊科求助。
尤其求的还是个比他年轻好几十岁的中医。
“行,走吧。”
周逸尘没多废话,甚至没多问一句病情。
他转身从柜子里拎起随身的针灸包。
那动作利索得很,没有半点拿捏架子的意思。
陈旭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