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代表着他们唯一退路的老旧升降机,在刺眼的电火花后陷入了死寂。
紧接着,第二次剧震袭来。
这一次,整个青石板构筑的平台都发生了一次可怕的平移,。顶上洞窟的石壁簌簌落下更多的灰尘与碎屑,砸在水里,
“你他妈疯了!”
江河的咆哮里带着一丝被逼入绝境的崩溃,他不再顾及任何后果,朝着八面佛猛冲过去。
陈舟的反应更快。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转向,没有去阻拦江河,而是用自己的后背,组成了一道最坚实可靠的墙,将刚刚才坐起来的庄若薇完全护在身后。
他的手没有半分迟疑,已经握住了腰间那把配枪冰冷的枪柄。
面对江河的搏命一击,八面佛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他依旧站在那里,张开双臂,脸上挂着一种扭曲快意。他看着江河,看着陈舟,看着这片即将变成修罗场的水域,然后,他笑了。
“对,我疯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轰鸣的水声和愈发靠近的尖锐摩擦声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他韩书文不是想看戏吗?不是想把我当成最后献祭的祭品吗?我偏不让他如愿。”
八面佛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陈舟的身上。
“今天,我们所有人,要么一起死在这里,要么,就换个活法。”
话音未落,那从河道深处传来的声音,再次发生了变化。
沉闷的轰鸣之上,叠加了一层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就像是有什么沉重的钢铁造物,正在强行挤开狭窄的河道,朝着他们高速驶来。
水面上那些血红色的“渠眼”,,开始剧烈地翻涌、碰撞,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庄若薇扶着陈舟的手臂,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刺骨的河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带走了她身体的温度,却让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不敢杀我们。”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江河的动作一顿,停在了距离八面佛不到三步的地方。陈舟也回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他不敢。”庄若薇重复了一遍,她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而是死死地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血红。
“韩书文的目标,是李建国。或者说,是他血脉里承载的那份真正的舆图。在拿到舆图之前,他需要一个活着的李建国。”
她的分析冷静得可怕
“来的人,是韩书文的人。他们接到的命令,一定是‘活捉’。”
她转过头,看向那个依旧保持着癫狂笑容的八面佛。
“你毁掉升降台,不是为了跟我们同归于尽。你是要断了我们所有人的念想,把我们彻底绑在你这条船上。”
“你赌韩书文不敢把船炸了,因为船上装着他最想要的东西。”
“你赌输了,我们一起死。可一旦你赌赢了,你就能从他的手里,重新夺回主动权。”
八面佛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凝滞。
他看着庄若薇,这个不久前还需要人搀扶的女孩,此刻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洞悉一切的平静。
“有意思。”他低声说道,“庄家的血脉,果然每一代,都有惊喜。”
就在这时,那片血红色的光源,终于冲出了黑暗的河道。
不是一艘船。
是三艘。
三艘平底船,船头尖锐,船上没有灯,所有的光,都来自于船体周围那些被吸附、被激怒的血红色“渠眼”。
几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柱,从为首的船上射出,锁定了码头上的几人。
“里面的人听着!”
“放下武器!交出目标!你们没有退路!”
“目标?”江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被他拖到角落里,不知死活的瘸腿李。
“你看,我赌对了。”八面佛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意和更加浓烈的疯狂,“他果然不敢直接动手。”
陈舟的肌肉紧绷着。他看清了,船上站着许多人影,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了,陈队长?”八面佛转过身,背对着那三艘步步紧逼的船,好整以暇地看着陈舟。
“谈什么?”陈舟的声音冷得像冰。
“谈怎么活下去。”
八面佛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码头的另一端,那里的石壁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抬起手,用一种奇特的节奏,在那片石壁上敲击了五下。
“咔哒,咔哒,轰隆隆……”
一阵令人心惊的机括转动声,从石壁内部传来。
他们面前的地面,一块长方形的巨大青石板,竟然缓缓地向着石壁内部沉降、收缩,露出了一个黑不见底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水道。
一股比主河道更加冰冷、更加湍急的水流,从那洞口里喷涌而出。
“这是什么地方?”江河将瘸腿李的身体往自己身后又藏了藏,警惕地问。
“另一条路。”八面佛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高深莫测的,掌控一切的笑容。
“金工司的匠人们,为自己留的后路。一条藏在水龙脉主脉之下的‘逆鳞道’。
它逆着京城所有水系而建,凶险无比,但只有我们‘开门人’一脉,知道它的入口和走法。”
他指着那个漆黑的洞口,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这条路,可以绕开韩书文在地面和地下的所有布置,直接通向城外。”
探照灯的光柱,已经牢牢地钉在了他们身上。扩音器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威胁。
“最后警告!十秒钟之内,再不投降,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船上的那些黑影,齐刷刷地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陈队长。”八面佛转过身,他的半张脸隐藏在新通道的黑暗里,另外半张脸则被探照灯照得惨白。
“你是军人,最懂什么叫审时度势。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
“是留在这里,把你们的命,还有那个‘活地图’的命,都交到韩书文的手里,任他宰割。”
他的声音顿了顿,抬手指了指那个深不见底的,发出咆哮水声的漆黑洞口。
“还是……跟着我这个疯子,去赌那万分之一的生机?”
“砰!”
一声枪响。
子弹没有打向任何人,而是擦着陈舟脚边的石板飞过,迸射出一串火星。
这是最后的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