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微凉,轻轻拂过镇远将军府大小姐林玉婉的院落。
院子里,树影婆娑,石桌旁围坐着几位妙龄少女,正是林玉婉、林玉娇、林玉宁,以及来做客的赵绿柳和小满。
桌上摆着小满刚做的几样新奇点心。
软糯拉丝的红糖麻糍,还有那碗里颤巍巍、浸在清亮茶汤里,点缀着冰糖的“茶冻”,清凉爽口,引得几人赞不绝口。
“小满,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总能弄出这些好吃又稀罕的玩意儿!”
林玉宁吃得眉眼弯弯,满足地舀了一大勺茶冻。
林玉婉虽比之前黑瘦了些,但眉宇间的飒爽英气更胜往昔,她笑着接口:“在阜阳时,就想你这一口啦。”
赵绿柳咽下口中的麻糍,忽然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抛出最新的京城八卦。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山麓族大皇子巴图鲁,来议和了!”
林玉婉闻言,神色淡了下来,冷哼。
“狼子野心,未必真心。”
“不过是损兵折将后的缓兵之计罢了。”
“可不是嘛!”
赵绿柳一拍大腿,声音都激动起来。
“我还听说,他到处在打听一位在阜阳战场上出现的女将军,言辞间竟有想要求和亲的意思!”
她说着,目光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玉婉。
“玉婉姐,该不会……那头黑熊精看上你了吧?!”
“我的老天爷!我在街上远远瞧过那家伙一眼,好家伙,长得跟黑塔似的,魁梧得吓人,眼神还有点直愣愣的,傻里傻气!”
“傻气?”
林玉婉挑眉,语气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冷峭。
“他那身蛮力,能徒手掀翻战马,一柄狼牙棒舞起来,等闲十几个士兵近不得身。”
“若非我与陆沉配合默契,想擒下他也要费一番功夫。”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沉稳。
“不过放心,父亲尚未回朝,军中知晓我身份的都是心腹。我近日闭门不出,他纵有疑心,也查无实据。”
“躲着他便是。”
几人正说着话,忽见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匆匆而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福身禀报道:“大小姐,二夫人让奴婢来传话,说是崔湛崔御史过府拜访,此刻正在前厅呢!二夫人请您……呃,或许是请几位小姐都过去见见礼?”
二夫人此刻正在前厅,看着端坐在客位上,姿容清俊、气度沉凝的崔湛,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崔家清贵,崔湛本人年少有为,官声极好,虽说性子冷了些,但若是能配给她刚立下军功回来的大女儿玉婉,那可是天作之合!
她越看越觉得满意,忙不迭地让人去叫女儿。
然而,当林玉婉领着妹妹们和小满、赵绿柳来到前厅,依礼见过之后,二夫人刚想暗示性地夸赞大女儿几句,林玉婉却率先开口,语气疏离而客气。
“不知崔御史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只是玉婉与崔御史似乎并无交集,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她一身战场带回的冷冽气息尚未完全散去,话语直截了当,瞬间将二夫人营造的暧昧气氛打破。
厅内一时寂静。
二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崔湛神色未变,从容起身,先是对林玉婉拱手一礼:“林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崔某敬佩。”
随即,他目光转向一旁正因为好奇而偷偷打量他的林玉宁,眼神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瞬,然后坦然看向二夫人,清晰地说道:
“崔某今日冒昧来访,并非为林将军。”
“而是……想请问府上三小姐,林玉宁姑娘可在?”
“什么?!”
二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玉婉也愣住了。
林玉娇和小满、赵绿柳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而当事人林玉宁,更是“啊”地叫出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崔湛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从容地示意随从奉上一个锦盒。
“这是给三小姐的一点小玩意,聊表心意。”
他态度磊落,并无狎昵之态,但求见之意明确。
林玉宁哪里敢收,躲在姐姐身后,头摇得像拨浪鼓。
崔湛也不强求,将锦盒放在桌上,对二夫人道:“既然三小姐不便,崔某改日再来拜访。告辞。”
说罢,施施然行礼离去,留下满厅目瞪口呆的人。
好半晌,二夫人才回过神来,指着那锦盒,又看看一脸无辜又羞窘的小女儿,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
她喃喃自语:“这……这算怎么回事?大女儿还没着落,二女儿也待字闺中,怎么最小一个的桃花反倒先开了?这于理不合啊……”
她纠结地拧着帕子,心思又活络起来。
“不过……崔湛这孩子,家世人才都是一等一的,若能做女婿,倒真是极好的……”
“唉,就是这年纪,若是配婉姐儿,岂不是更登对一些?”
她看着英气勃勃的长女和稚气未脱的幼女,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与盘算之中。
而躲在林玉婉身后的林玉宁,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小鹿乱撞,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崔大人,怎么……怎么这样啊!
一回到林玉婉的院子,小玉宁立刻成了焦点。
“我的天!”
赵绿柳第一个叫起来,绕着坐立不安的小玉宁转了一圈。
“没想到啊没想到!崔湛这块冰山要么不化,一化就是滔滔洪水呀,他直接锁定目标啊!这是打算把我们的小玉宁叼回窝里藏起来?”
林玉娇也笑着打趣:
“就是!其实他也可以看看我们绿柳嘛,毕竟你跟了他十几天,对他‘了如指掌’。”
赵绿柳撇了撇嘴,自嘲道:
“得了吧!说不定人家就嫌我太‘老道’,是个‘情场高手’呢!”
“瞧我画了那么多美男话本,哪个正经贵公子敢娶我这样的回家?”
小满更关心细节,她拉着小玉宁的手追问:
“玉宁,你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他对你一见钟情的?”
“‘花想容’那次,除了你说了那句……呃,‘断袖御史’,还有别的吗?”
小玉宁的头摇得飞快,小脸皱成一团,又委屈又困惑。
“我好像不止说过他一次“断袖””
“难道是报复?”小玉宁脑子转的飞快。
“我、我都不喜欢文官,一个个之乎者也的,闷也闷死了!”
“我喜欢像我爹、我姐那样,能骑马、会耍枪的!多威风!”
“为什么偏偏是崔湛呢?这真是个谜!”
她撅着嘴。
一想到可能要面对一个古板严肃、动不动就引经据典的夫君,她就觉得人生灰暗,远不如在自家院子里舞刀弄枪来得自在快活。